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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孜兄,士奇兄的意思是,從今天開始,咱們得為將來打算了……」楊榮低聲說一句,也跟著楊士奇離去了。
「難道我們以前,不為將來打算嗎?」金幼孜搖搖頭,趕緊跟了上去。卻見二楊前進的方向不是回內閣,「我們去哪?」
「太醫院。」楊榮淡淡說道。
太醫院和內閣都是專門為皇帝服務的機構,也設在西苑之中。三位大學士步行到了太醫院中,正遇上趙王從金院判的值房出來。
見又碰上趙王,金幼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全都明白過來。
「三位學士好巧啊。」趙王看著三人,笑道:「晚上本王在王府設宴,請三位大學士務必撥冗光臨。」
「臣等公務繁忙,只能心領王爺的好意。」楊士奇淡淡說道:「再說王爺,皇上如今還病著,大張筵席不合適吧。」
「怎麼不合適?父皇逢凶化吉,我這個做兒子的正要好好慶祝一番。」趙王笑道:「大楊學士不來就算了,小楊學士和金學士可一定要來。」
「我等恐怕也沒時間……」二人自然和楊士奇共同進退。
「實在太可惜了,那咱們回頭再約吧。」趙王大有深意地看看三人,搖搖頭,拱拱手離去。
「皇上剛躺下,他就開始拉幫結派了!」看著趙王的背影,金幼孜恨恨說道。
「我等勢單力孤,如何斗得過他?」楊榮憂心忡忡道。
「我等拼上命也得為皇上為太子,看好這個家!」楊士奇目光堅決地沉聲說道:「進去吧。」
「嗯。」二楊並肩進了金院判的值房。
金幼孜落在後頭,有些不可思議地想道:『怎麼轉眼之間,敵人就從王賢變成了趙王,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太醫院,金院判值房中。
三位大學士板著臉坐在金院判面前,好似三堂會審一般。
「金太醫,我再問你一遍,皇上的病,到底能不能好起來?」楊榮冷聲問道。
「三位學士就別逼我了,皇上的病情是太醫院的最高機密,下官不能說。」金院判苦著臉道。
「那你為何告訴趙王?」金幼孜逼問道。
「下官也沒有告訴趙王啊。」金院判連忙擺手道。
「你騙誰呢?」金幼孜冷聲道:「我三人和趙王前後腳進來,相差不過盞茶工夫,你要是沒告訴他答案,他豈能輕易放過你?肯定還在這裡軟磨硬泡!」
「我真沒說……」金院判被說中了,心虛地低下頭道:「沒說……」
「金院判。」一直默不作聲的楊士奇這才開口道:「現在情況你也清楚,太子和太孫殿下都不在京中,山東各地又亂成一片。稍有不慎就會被亂臣賊子抓住機會禍亂社稷!到時候天下大亂,黎民倒懸,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無能為力則罷,可要是明明可以為保全社稷出一把力,卻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不肯出力,真到了追悔莫及的那一天,縱使以死謝罪,又有何顏面去見太祖皇帝?」
金院判是朱元璋時期的太醫,深知太祖皇帝平定天下、重塑社稷之不易,楊士奇這樣一說,他果然深受觸動,神情糾結起來。
「這樣吧。」楊士奇變通道:「我來提問,你不用回答,只需要搖頭點頭,就不算是違反原則了吧?」
金院判糾結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金幼孜和楊榮大喜,緊緊盯著金院判。
「皇上的病,還有沒有復原的可能?」楊士奇沉聲問道。
金院判頹然搖搖頭。
三位大學士神情一黯,金幼孜嘶聲問道:「皇上難道要一直癱下去?」
金院判點了點頭。
「皇上還有多長時間……」楊榮低聲問道:「一年?」
金院判搖頭。
「半年?」楊榮追問道。
金院判眼裡含淚,終於忍不住嘶聲說道:「最多半年,還得是老天保佑,不然皇上隨時都可能……」說到這兒,他已經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楊士奇三人卻暗暗鬆了口氣,他們最擔心皇帝會撐不過十天半個月,那樣連給他們布局反制的機會都沒有!
「趙王都問了你什麼?」定定神,楊士奇沉聲問道。
「一樣的問題。」金院判用袖子擦擦淚,低聲道:「我告訴他皇上的病還有好轉的可能,但他壓根不信,拿了我的醫案去問別人了……」
「你要盡全力醫治皇上,最起碼要讓皇上把這半年撐過去!」楊士奇定定看著金院判,一字一句地囑咐道:「讓皇上撐過半年,你就是大明的功臣!將來我送你一個伯爵!」
「不用楊學士吩咐,老臣也會用盡全力延長皇上的聖壽的……」金院判點點頭,向楊士奇三人抱拳道:「我會隨時向學士稟報皇上的病情,也請三位學士全力保全社稷吧!」
「怎敢不盡心竭力!」三人鄭重地向金院判還禮。
趙王府,朱高燧回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洗去身上沾染的淡淡藥味,然後換一身嶄新的袍服,出來和韋無缺相見。
比起在山東時,韋無缺又消瘦了不少,昔日洋溢在眉宇間的自信也不知去了哪裡。他手中拿著那份醫案,坐在那裡默然不語。
「無缺,怎麼樣?」趙王坐在梳妝檯前,貌美如花的小太監,為他梳理著如瀑的長髮。
「從這份醫案看,皇帝的腦卒中是不可能好轉了。」韋無缺緩緩說道:「無非就是能苟延殘喘多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