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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王賢的扯淡功夫,只需發揮出三分之一的功力,就足以把王金訓得暈頭轉向,卻又不敢不聽著,因為父為子綱……
足足教訓了半個時辰,他才放過快要昏過去的便宜兒子。
整整一宿,王金滿腦子都是王賢的喋喋不休,第二天就逃回鄉下去了,生恐被便宜老爹再來一次魔音貫腦……
一段小插曲過後,王賢繼續忙碌的工作,一邊巡視著城裡鄉下,一邊還抽空籌備著五家機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直到五月的一個午後……
五月的江南,已經又悶又熱,從外面巡視一圈回來,王賢從裡到外全讓汗濕透了。
一回到值房,皂隸趕緊給他打起吊扇。當然不是用電的,也不是金屬的,而是竹編的,一共四扇,每一扇都用兩個銅環懸在房樑上,底端由一根絲繩串在一起。皂隸手握細繩一牽一送,四面扇便隨之來回擺動,登時清風徐來、令人頓感涼爽。
王賢坐在吊扇下,解開前襟,讓涼風吹進胸口,又連吃了兩碗冰鎮龜苓膏,才解了胸中的煩悶,剛想處理下手頭的公務,縣丞衙的差役過來說,二老爺有請。
王賢不禁暗叫苦悶,但面上並不耽擱,戴上吏巾便跟差役去了縣丞衙。
縣丞衙的廳堂很高很大,坐在裡頭根本感受不到外面炎炎的日頭、炙人的熱風,自然不是書吏們夏天像蒸籠,冬天像冰窟的值房可比。
見他滿頭是汗進來,一身涼爽的蔣縣丞笑道:「早知道外頭這麼熱,就晚點再叫你了。」
「沒事兒,這才五月,還熱不死人。」王賢笑道:「二老爺有什麼事兒?」
「是有事兒,坐。」蔣縣丞示意王賢在靠牆的一溜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拿著份公文從大案後起身,坐在王賢邊上道:「你看看這個,有位大人要來咱們富陽公幹,要求官府不許聲張,但要無條件服從他的要求,我想來想去,覺著你出面接待一下最合適。」
王賢接過那份公文一看,不禁有些吃驚,那竟然是份內閣廷寄!內閣雖然級別不高,卻是皇帝的私人秘書機構,故而內閣的廷寄向來被視為聖旨之外,最高規格的公文,一般下達的對象都是省里、部里,這種直接下發到縣裡的廷寄,實在百年難得一見。
打開之後,只見上面寫道:『今命禮部主事胡瀠為天使,頒御製諸書,敕封天下寺院宮觀,並尋訪武當道士張邋遢,即日便至富陽,命知縣以下無條件遵從指揮,不得聲張,特此……』
「終於來我們縣了。」看完之後,王賢反而不奇怪了。原來自永樂五年起,這個叫胡瀠的就開始到各省各縣,代天子敕封天下宮觀寺院,併到處尋找傳說中的張邋遢。
張邋遢就是張三丰,在國朝的名聲大得很,乃是陸地神仙一樣的人物。當年太祖就想找到這個活神仙,向他請教長生之術,因為張三丰據說是南宋人,一百好幾十歲了,卻還鶴髮童顏,日食八斗,飛檐走壁、上天入地!這樣的高人自然神龍見首不見尾,太祖皇帝找了找沒找到,也就算了。
朱棣對長生的追求,可比他爹強烈多了,從永樂五年起,就沒斷了尋找張真人。胡瀠每到一地,必然要集中所有僧道,一個個驗看度牒,還會親自交流,大有大海撈針也要把張真人撈出來的架勢!
所以蔣縣丞也點頭道:「是啊,闔縣的僧道,又有一番好折騰了。」說著不禁笑道:「只是不知道,既然尋訪的是道士,為啥每次還得連和尚也拉上?」
「怕張真人剃度為僧唄。」王賢笑道,蔣縣丞也哈哈大笑起來。
笑歸笑,兩人卻絲毫不敢怠慢,胡瀠這種深得皇帝信賴的欽差,要是說他們幾句壞話,他倆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蔣縣丞當即決定,王賢放下手頭一切工作,全力以赴接待這位胡欽差,萬不能出一點紕漏。
王賢緊緊張張忙了兩天,先將一應接待事宜安排好,又將本縣道會司道會張懋軒、道號青藤子的,和僧會司僧會閒溪禪師喚來衙門。
青藤子張懋軒四十多歲,身材瘦削,面龐薑黃,一雙眼又細又長,三縷鬍鬚垂至胸前。他穿一身寬大的白綢黑緣道袍,頭戴莊子巾,手持一柄銀制拂塵,端坐在官帽椅上,很是仙風道骨。
閒溪禪師也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和尚,若非一身青布僧袍,頭上頂著戒疤,手裡一串念珠,會讓人誤以為是個儒士而非沙彌。
「二位請看看這個。」王賢將那份廷寄遞給青藤道長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青藤子看過後,不動聲色地遞給閒溪和尚,和尚看一眼,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陛下有心向佛,實乃蒼生之福,當然是好事。」
「呵呵……」青藤子淡淡道:「皇帝是向道的。」
「向佛。」閒溪和尚搖頭緩緩道。
「皇帝找的是張真人,我道家中人。」青藤子笑道。
「那是因為我佛家有真佛,不需要真人。」閒溪和尚道。
「好了好了,二位別爭了,」王賢忙攔住兩人道:「這說明至少是好事兒,對吧。」
一僧一道對視一眼,緩緩點頭。
「既然是好事兒,請二位務必積極配合。」王賢道:「要做好三件事。第一,打掃乾淨本縣所有道觀寺廟。第二,交給我一份本縣僧道名冊,除了寺廟道冠里的在冊僧道,那些雲水僧、掛單道士也一個不能落下,而且是重中之重!」頓一下道:「第三,知會本縣僧道,欽差離開富陽之前,所有僧道一律不得離開本寺本觀。這都是上面的要求,希望大家配合,不要發生不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