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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就這樣一直枯等到子夜,軍營中徹底沒了聲音,將士們帶著不安沉沉睡去,星河連塞絡,刁斗兼山靜……
王賢卻毫無睡意,死死地盯著牆上的大漠地圖,像是要把阿魯台硬生生從中挖出來一般!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王賢猛然回頭,便見侍衛掀開門帘,放進了兩個風塵僕僕的光頭。
一見是心慈心嚴,王賢的心明顯漏跳了一拍,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嘶聲急迫道:「找到了嗎?!」
心慈心嚴也算是當世絕頂高手了,此刻卻滿臉疲憊、氣喘吁吁,前者吃力地擠出一絲笑,點點頭道:「幸不辱命。」
「太好了!」王賢竟一下蹦了起來,一把抱住心慈師兄,在他那張老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侍衛們驚得目瞪口呆,他們還從沒見過不動如山的鎮國公,如此失態的舉動呢!
「師弟,你先別高興太早,心慈向來報喜不報憂。」一旁的心嚴潑了盆冷水道:「那綠洲找是找到了,但距離卻是預想的一倍,要深入大漠二百里。」
「哦……」王賢的笑容果然凝滯了不少,若是料想的一百多里,一個急行軍就能殺到。兩百里的話,所耗的時間可遠遠不止翻倍那麼簡單。
心嚴師兄似乎尤嫌不夠,頓一頓,又補充道:「而且回來路上,還看到西邊有巨大的沙暴形成,恐怕很快會席捲大漠。」
「嗯……」王賢點點頭,神情愈加凝重。對於沙塵暴的威力,他是領教過的。十幾天前,他和莫問費盡心機,設下陷阱,眼見就要把阿魯台瓮中捉鱉了,誰知突然起了沙暴,登時天昏地暗、飛沙走石,數丈之外便不能視物。結果硬生生讓阿魯台率眾逃脫……
而且那還是在草原上,大漠裡遍地黃沙,沙暴的威力何止增加一倍?這樣的天氣下進大漠,簡直就是找死。莫非這片天地真有長生天,在保佑著阿魯台?
避風塘中,見韃靼人狂喝濫飲,癲狂的樣子遠超自己預料。阿魯台本來還有些擔心,心說自己是不是有些孟浪了?在猶豫著要不要把狂歡縮減為一天,以免壞了大事……
但天黑之後,他聽到外頭有風聲響起,而且漸漸地風越來越大,還有砂石擊打帳篷的聲音,阿魯台趕忙出去一看,不由大喜道:「長生天保佑,要來沙暴了!」
一旦來了沙暴,至少持續兩三天,兩三天裡,他們是絕對安全的。阿魯台不相信有人能穿越沙暴、殺入大漠,出現在自己面前。
韃靼太師便打消了縮短狂歡的念頭,轉身進了大帳,也放下心開懷暢飲起來。
「我說太師為何突然宣布狂歡三天,原來神機妙算,知道要刮沙塵暴啊!」醉醺醺的韃靼貴族,一面給阿魯台敬酒,一面馬屁奉上道。
阿魯台心說,我有那本事還好了嘞。但嘴上決計不會實話實說,喝下韃靼貴族所敬的美酒,阿魯台一臉矜持道:「為將者,自然要識天文、懂地理,老夫也是預料到這場沙暴,心說橫豎無事,不如讓孩兒們樂呵樂呵!」
「太師真是神人啊!」韃靼貴族們聽了,佩服得五體投地,紛紛向阿魯台跪拜道:「我蒙古復興,定在太師啊!」
阿魯台笑得合不攏嘴,剛想把功勞全都攬下,轉念一想,話到嘴邊又改成了:「哎,老夫何德何能?都是長生天保佑!」
「嚇!還真是長生天保佑!」眾韃靼貴族聞言深以為然,紛紛興奮道:「半月前那次是這樣,這會兒又是這樣,看來天命果真在太師啊!」
「哈哈哈……」阿魯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端起酒碗向眾人提議道:「來,我們一起敬長生天,感謝老天保佑!將來若能大業得成,必不負長生天!」
「敬長生天!」韃靼貴族們其實已經喝得差不多了,這時候就是有人提議敬一條狗,他們也會欣然而從的。
敬完了長生天,阿魯台又斟滿一碗,高高舉起道:「有長生天庇佑,最終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諸位開懷痛飲,待風停之後,我們就殺出避風塘,去追那群喪家之犬!」
「嗷!」韃靼貴族們興奮地狂嚎起來,就像已經取得勝利一般。
不過,能讓謹慎無比的阿魯台都如此樂觀,局面自然是無比的……樂觀了。就算朵顏人不想和明軍拼個你死我活,三天後,明軍也必然斷糧,到時候必定軍心潰散,不堪一擊。自然要衝出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不能讓朵顏人白白摘了桃子。
韃靼上下從阿魯台開始,都已經做起了勝利的美夢。這一刻,美酒特別香醇,馬頭琴特別悅耳,就連那風沙拍打帳篷的聲音,都像是在為他們狂歡伴奏一般……
這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躚,歌聲唱徹喜連綿。不是一人能領導,哪容韃靼共駢闐?良宵盛會喜空前!』
明軍大營,中軍帳。
王賢來回踱了幾步,既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自然也沒什麼好猶豫了,痛下決心便是!
他很快便站住腳步,沉聲吩咐左右道:「傳令下去,大軍三更造飯,四更出發!」
傳令官等了一宿,終於等到命令,神情一振,就要出去傳達。
又被王賢叫住道:「告訴軍糧官,讓將士們敞開了吃頓飽飯!」
「是!」傳令官應一聲,趕忙出去傳令。
隨著王賢一聲令下,軍營中熱鬧起來,火頭軍被軍官叫起來生火做飯,不到半個時辰,飯菜的香味便飄滿了整個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