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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我們也是修面的。」王賢一面刮臉,一面笑道:「再說了,我那父母只要給錢,我剃個光頭都沒意見。」
「果然是一脈相承……」
「承蒙誇獎。」王賢笑道:「對了,剛才說到哪了?」
「你們皇帝樂見其成。」寶音心說,我那是誇獎麼……
「對,我們皇帝肯定樂見其成,但問題是……」王賢停下刀,看看寶音道:「我們皇帝,是不會派使者來的。」
「為什麼?」
「我又不是太孫,真正的太孫已經回營,若是派了使者來,豈不說不清楚?」王賢還真是朱棣的知音,把皇帝的想法料得一點不差。
「但你是營救太孫的英雄啊!」寶音瞪大眼道:「怎麼可能不管你呢?」
「這就是文化差異了,你們蒙古人敬重英雄,我們漢人也敬重英雄,但我們敬一敬也就完了,不像你們那麼當回事兒。」王賢自嘲地笑笑道:「所以你們的英雄會成為頭領,我們的英雄卻是犧牲品。」
寶音琪琪格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雖然漢學淵源,但思維仍然是蒙古式的,實在無法理解漢人,會對他們的英雄如此冷血:「名聲有那麼重要麼?不把英雄救回去,以後誰還會當英雄?」
王賢聳聳肩,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反而笑嘻嘻道:「這麼說我在寶音心裡,也是個英雄來著?」
「一族的英雄,就是另一族的魔鬼。」寶音琪琪格用一句草原上的言語,讓王賢討了個沒趣。帳篷里陷入沉默,半晌她才皺眉問道:「就算你們皇帝不在乎英雄,也該在乎救了太孫的恩人吧?他能不管我哥哥的死活?」
「你這層關係有點繞了,我們皇帝不一定願意考慮那麼多。」王賢無奈笑笑道:「剛才跟你說過,皇帝的面子大如天,其餘一切都要往後排。」
「那你豈不是死定了?」寶音琪琪格頹然道,她倒不是為王賢揪心,而是她兄妹也要跟著倒霉了。
「是啊,死定了。」王賢嘆口氣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如鴻毛,這一死換來太孫殿下和數百兄弟能活下去,保證了北伐的勝利,我想就算比不過泰山,比個祁連山應該沒問題吧?」
「你肯定有辦法!」寶音琪琪格卻不信道:「你這種卑鄙小人,最是貪生怕死,怎能把自己往絕路上送呢?」
「我真沒辦法。」王賢苦笑道:「咱們都穿一條褲子了,我還能瞞著你不成?」
「誰跟你穿一條褲子!」寶音琪琪格氣得跺他一腳,痛得王賢齜牙咧嘴直跳腳。
「下次再敢胡說八道,割掉……」寶音琪琪格剛想說『舌頭』,記起這個詞已經用過了,便改口道:「鼻子!」
王賢這個汗啊,這婆娘太兇了,一會工夫自己的腦袋、舌頭、鼻子都受到了威脅,這是要把自己削成血窟窿的節奏啊……擦擦汗,他繼續小心地颳起了鬍子。
寶音琪琪格看王賢刮掉鬍子,露出真容,立馬年輕了十歲……原來這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青年,大大的眼睛,目光清澈明亮,稜角分明的臉,帶著幾分不羈,薄薄的嘴唇掛著壞壞的笑,還真有吸引女孩子的本錢呢……她真想一推刀把,給他臉上來一道疤,讓他再沒法去哄騙女孩子,但這貨待會兒還得見人,只能想想作罷。她冷笑一聲道:「其實我們是瞎操心,只要你不露餡,我們自然沒事兒。」
「有道理。」王賢點點頭,對著水面看看自己,真是越來越帥了。
「所以,我們沒必要干著急,該著急的是你!」寶音琪琪格冷笑連連道:「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把狡猾的馬哈木父子都哄住!」
「你不是已經讓脫歡,相信我就是太孫了麼?」王賢又仔細修了下鬢角,道:「怎麼,他們信不過你?」
「當然信得過,但時間一長,你肯定要露餡的!」
「那就把握現在,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王賢緩緩抬起頭,雙目深深地望著寶音道:「怎麼樣,弔不弔,有沒有被電到?」
「我要被你噁心死了……」寶音對這傢伙的憊懶勁兒,簡直無語到極點。若非親見她實在無法想像,一個這樣的無賴男人,怎能做出那樣大無畏的犧牲舉動?
「哈哈哈……」王賢放聲大笑起來。這時外頭響起一聲蒙語低呼,寶音聲音一緊道:「脫歡來了!」和王賢說這種要命的事兒,自然有人在外頭放風。
她把王賢往馬紮上一按,轉到他身後,解開他胡亂挽起的頭髮,給他重新樹立起來。
「殿下沐浴好了麼?」下一刻,脫歡掀帘子進來,看著寶音在給他梳頭,不禁一愣道:「你怎麼在這兒?」當然說的是蒙語。
「這人太難伺候,」寶音也用蒙語答道:「侍女不會梳漢人的髮型,他就發脾氣,我只好親自過來了。」
「原來如此。」脫歡恍然道:「漢人都這樣,聽說他從小三百個人伺候,要求當然高了。」用蒙語在漢人面前對話,自然是不禮貌的,他忙改回漢語道:「你快點,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大汗和我父王已經在等候殿下了。」
「知道了。」寶音應一聲,她拿一把篦子在王賢頭上,從前往後重重地梳下來,然後一隻手從他腦後捋到髮根使勁一握,疼得王賢一哆嗦,然後使勁把長發提了上去,又拿篦子從後面往頭頂梳理,像老農犁地一樣用力,發出吭哧吭哧聲。聽得脫歡都頭皮發麻,不禁道:「你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