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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甭管是毒死的還是砍死的。」王賢點點頭,沉聲道:「至少可以證明,驅鬼殺人,是無稽之談了。」
「是的。」吳為點頭道。
王賢便展開吳為帶回的那封信,反覆看起來,喃喃道:「差事已經結束,料可數日返家……從太原到汾陽百八十里,這說明他已經獲得回家的許可了,信應是他啟程前寫的。」頓一下道:「然亦可能永別於汝,因吾不肯同流合污,或遭上峰戕害……這時候他已經知道了什麼,而且已經和上峰撕破臉了,擔心自己會被殺害,按說這種時候,應該十分小心才是,為何還會中毒呢?」
「下毒的話,當然不能讓他發覺了。」
「砒霜不溶於酒水,他這種家不在太原的官員,應該是一天三頓吃食堂,只要他足夠小心,根本沒法在他飲食中下毒。」吳為卻搖頭道。
「也許是對方硬灌他吧?」二黑猜測道。
「不可能,硬灌的話,還不如直接用斧子砍呢。」王賢搖搖頭道:「喝酒,如果能讓他醉酒,就可隨意擺布了。」便吩咐道:「去驛館查一下,當天趙知縣有什麼活動。」
「好。」吳為應聲道:「我還想去看看趙知縣睡的那間屋。」
「嗯,去吧。」王賢頷首道:「注意安全。」
吳為便趁著夜色越牆而出,與在暗處放風的閒雲,摸往距離臬司衙門一里地遠的驛館。拂曉時分,他便轉回,王賢睡得很淺,一聽說他來了,趕緊起床聽消息。
「我們逼問了驛丞,他招供說,趙知縣遇害那天,參加了藩台大人舉行的歡送宴。後來是被人駕著回來的,半夜裡就遇害了。」吳為道:「我們又問驛丞,那天還有什麼人出現,他說除了長隨送趙知縣回來,又離去後,再沒看見什麼人……因為趙知縣那間屋,是最外頭一間,正對著值夜的屋子,如果有人進出,應該能注意得到。」
「趙知縣還有長隨?」王賢記得之前吳為說,趙知縣兩袖清風,進省城都是孤身一人。
「驛丞說,趙知縣雖然孤身進省城,但省里撥給他個長隨伺候,那長隨是本地人,長得瘦瘦小小,還瞎了隻眼,樣子挺嚇人的。那天他是戌時一刻來的,不到三刻離去。我估摸了一下,如果一進屋就給趙知縣服毒,一刻多鐘差不多正好讓人深度昏迷,如果他這時候行兇,死者是不會發出動靜的。而這時毒性又尚未攻心,正好符合驗屍的結果。」又道:「我仔細檢查了趙知縣那間房,雖然被褥都去了,地板也被清洗過,但牆有新粉刷的跡象,刮掉表面厚厚的白灰,便見到了噴灑的血跡,可以提供佐證!」
「應該是大差不差,能找到這個人麼?」王賢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還是一問。
「我和閒雲離開後,直接按驛丞所說,去那長隨的住處,卻撲了個空。」
「他逃走了?」
「像是,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沒了,但也不像遭了賊。」吳為道:「但可能半路被滅口了也說不定。」
「有這個可能……」王賢想一想,又道:「你還記得來時,各州縣嚴加搜查過境旅人麼?」
「記得。」吳為點點頭。
「我記得各地城門張貼的通緝令上,」王賢緩緩道:「好像都有一個尖嘴猴腮的獨眼龍。」
吳為的記性也很好,讓王賢這麼一說,也眼前一亮道:「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如果是他的話就太好了。」王賢擊掌道:「這說明他還沒被滅口,而且很可能還沒離開山西。」
「我們如果能提前找到他就好了!」二黑一喜,又苦笑道:「只是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王賢卻笑起來道:「從趙知縣遇害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官府費了牛勁都找不到他,其實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二黑和吳為都緊緊望著王賢,順著他所指,望向桌上的燈台。
「你們看,這桌上哪裡最黑?」王賢悠悠道。
「燈下最黑。」二黑說完吃驚道:「大人說他沒離開太遠?」
「不可能吧,」吳為也難以置信道:「太原城裡多少人認識他,官府賞格這麼高,他怎麼還敢留在太原?」
王賢沒立即說話,只是高深莫測地笑著,過了很長時間,他才看著那燈光笑道:「這燈足夠亮,把半間屋子照得通明,可它卻照不到自己腳下,這叫『燈下黑』。官府也是這樣,一聽聞那貨出逃,就下意識往外追,先在省界設卡,嚴防死守他逃出山西。卻往往對眼前的搜查,不會那麼仔細。因為他們就像你倆,總覺著那貨不敢在太原逗留。但是官府已經在山西撒下天羅地網,他哪敢到處流竄?為什麼他還沒落網?說明他藏起來了。」
「藏起來需要吃喝吧,還得打探消息吧?這些都得靠絕對信得過的人。他是土生土長的太原人,他的親戚朋友都在這裡,他也最熟悉這裡,所以他躲在太原附近的可能性,不會太小。」王賢自信道:「查一下他的家人,看看能不能得到點線索。」
「官府肯定查過了,」吳為道:「就算是燈下黑,也不可能放過他的家人不查的。」
「官府查不出來,但我們就未必了。你想想他的處境,就知道我們比官府有優勢。」王賢笑道。
二黑又不笨,一想就通透道:「也是,官府現在抓他,顯然是要殺他滅口,他估計恨極了也怕極了,要想保命、要想報復,只有找欽差大人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