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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走?」眾人都有些意外,他們覺著蔣知縣吃了閉門羹,肯定氣得打道回府,哪承想這都大半個時辰了,還賴這兒不走。不禁都暗暗吃驚……蔣知縣到底犯了啥事兒啊?竟把他嚇成這樣?
王賢沉吟片刻,才站起身道:「遲早要見的,看他說什麼吧。」說著朝眾人拱下手道:「你們慢慢喝,我去去就回。」
「大人請便。」眾人都站了起來,目送王賢出去。
第0204章 你攤上大事兒了
王賢來到客廳時,廳里已經掌燈了,一掃見,第一眼竟沒看著人。再看時才發現,蔣知縣一身便服,竟俯身跪在堂下!
「哎呀,大老爺這是幹什麼?」王賢一臉驚訝地過去,把他扶起來:「你們老家興磕頭拜年麼?」
蔣知縣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他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王賢的身影。那一剎,他心裡真叫個百味雜陳,既想朝王賢咆哮,我怎麼說也是本縣正堂,你怎麼能如此折辱於我?又想抱著他的腿,哭著求他放條生路……
終究,王賢還是費勁地把老蔣拖起來,按在椅子上。蔣知縣坐在燈影下,氣色顯得愈加灰暗,扶著椅子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抬頭便見王賢一臉關切問道:「怎麼,病了?」
蔣知縣滿嘴苦澀道:「頭疼,一半是受了風,一半是被嚇得。」
「誰敢嚇大老爺?」王賢雙手一撩衣袍下擺,意態瀟灑地坐在一旁椅上:「大老爺說笑呢。」
蔣知縣心裡暗罵,明知故問,不就是你個小王八羔子麼!等到現在,他也沒心情繞彎了,直截了當道:「王大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饒過我這一次吧,我保證……」
「蔣大人什麼意思?」王賢一抬手打斷他,淡淡道:「我剛回來,正想問問縣裡一向情形如何?」
「這……」王賢連番造作下來,蔣知縣已經篤信自己要大禍臨頭了,把心一橫,坦白從寬道:「其他還安好,就是一些人攛掇著,想把縣立糧號、鹽號收歸縣裡所有,再將經營權買撲出去。」所謂買撲就是承包,買撲人出錢購買經營權。
「原先的合股不好麼?」王賢皺眉道:「官府保持對商號的控制權,也會獲得更多的分紅。」
「官府和商人攪和到一起,有些干礙物議。」蔣知縣小聲道:「畢竟我朝對商人的態度,大人也是知道的……」
「嗯?」王賢冷哼一聲。
「是……」蔣知縣掏出手帕,擦擦冷汗道:「是那些個被大人排除在外的大戶,不甘心就這麼靠邊站,才想了這麼一出,要我收回商號後,轉包給他們……」
「你怎麼就那麼聽話?」王賢打量著他。冷聲道:「怎麼說也是一縣正堂,當初信誓旦旦對魏大人保證,只要在任一天,就一切保持不變,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是、是、是……」蔣知縣吃了黃連似的,苦得淚都出來了:「是我對不起魏大人,對不起王大人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不那麼做,那些人就要整我啊!」
「怎麼整你?」
「他們手裡有我的把柄,」蔣知縣咽口唾沫道:「我若是不聽他們的,他們便叫我身敗名裂。」
「什麼把柄?」王賢追問道。
「這……」蔣知縣是萬般不願啟齒,卻又別無選擇,只好吞吞吐吐道:「我當初中舉人,是冒籍來的……」
「你不是雲南人氏?」王賢略略吃驚道。
「不是,我是江西九江府人氏。」蔣知縣頹然搖頭道:「但我出生在昆明,家父是黔國公府上的一名屬官,我生在雲南,長大後回江西讀書,但江西的讀書人太多、科舉太難。屢試不第後,家父幫我在雲南辦了軍籍,這樣可以在雲南投考,那邊讀書人少,朝廷為了安撫邊疆,錄取名額卻不少,我過去後也算是鶴立雞群,不費力就中了舉人……」
對這裡頭的道道,王賢表示很理解,高考移民麼,原來自古就有之……但就像高考移民一旦被查出,會被取消錄取資格,冒籍被查出來,也要被取消功名的,那些當了官的,自然也會被一擼到底。
「我自問會說雲南話,又在浙江當官,應該不會露餡。」蔣知縣鬱悶道:「但我那渾家是大嘴巴,竟跟人說我老家是江西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被人家順著打聽過去,結果發現我在江西應過試……」說著滿眼是淚道:「王大人,王兄弟,你說他們拿著個把柄捏我,我能反抗麼?」
「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王賢突然又想起另一句俗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禁暗嘆道:『古人真扯淡,橫豎都是理啊。』
「他們都指使你幹什麼了?」定定神,王賢把悲傷逆流成河的蔣縣令拉回來。
「就商號的事兒……」蔣縣令小聲道。
「朝廷會為這種事查你?」王賢往椅背上一靠,冷冷道:「你應該很明白,現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你要是不說實話,我也只好公事公辦了!」
「是。」蔣縣丞涕淚橫流道:「大人救我,我什麼都說……」說著又要跪下。
「別介。」王賢擺擺手道:「你坐著說話,我沒壓歲錢給你。」
「是……」蔣縣丞癟癟縮縮地應道。
「說說吧。」王賢幽幽一嘆道:「別讓我再問了。」
「唉……」猶豫好一會兒,蔣縣令小聲道:「賤賣官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