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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燧的羊車,穿過太子軍的人山人海,行了足足站茶工夫,才來到那面中軍大旗下。
大旗下,太子身穿金甲,端坐在八匹黑色駿馬拉的龐大戰車上,目光威嚴地俯瞰著朱高燧。
朱高燧也看著做威嚴狀的太子,心中竟生出幾分譏笑:『這排場、這金甲,讓這頭豬穿著真浪費……』
「呔!大膽!」朱高熾身旁的眾將領齊聲低喝道:「見了殿下還不下跪!」
朱高燧這才不慌不忙地下了羊車,雙手舉起趕車的鞭子。跪在塵埃中道:「亡國之人朱高燧,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見狀聞言,眉頭緊皺,惱火之意十分明顯。
「你亡的哪門子國?」見太子皺眉,柳升怒喝道:「來人吶,給這傢伙換身穿戴,讓他重新來過!」
手下聞命,就要上前推搡朱高燧,朱高燧滿面怒容地掙扎道:「你們不能這樣對朕!」
『啪』的一聲,朱高熾重重一拍桌案,駭得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只見太子殿下臉上陰雲密布,怒道:「大逆不道!憑你也敢稱皇稱帝?!」說著語氣愈發尖刻道:「還學人家亡國之君坐羊車出降,你是在耍猴戲嗎?!」
「……」朱高燧張大了嘴巴看著太子,三十多年來,他從沒見過太子這副表情,更沒聽過太子說過這種尖酸刻薄之言,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朱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不配再姓朱!」朱高熾一拂衣袖,指著朱高燧面前那頭雄壯的公羊,冷聲道:「從今以後便跟它姓吧!」
「啊!」朱高燧登時尖叫起來,驚恐地看著朱高熾大叫道:「大哥!你不能這樣對我啊!我們是一奶同胞,羞辱於我就是羞辱你自己啊!」
「哼!你何時把我當成過大哥?!」朱高熾快意地看著散發跣足、滿臉驚惶的朱高燧,咬牙切齒道:「從今日起,你便不再姓朱,改姓羊了!皇家的族譜中再不會有你的名字!大明的歷史上,也不會有你存在的痕跡!」
「朱高熾!你不能這樣對我!」朱高燧聞言,臉上的憤怒驚恐放大了十倍,幾個侍衛都按不住他,讓他直跳腳,聲嘶力竭地吼叫道:「沒有人能抹殺我的存在!朕所做的一切,都會青史留名!」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朱高熾冷哼一聲,不屑地看著朱高燧道:「孤說到做到,絕對不會讓你這些醜行流傳到後人耳中!」
「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朱高燧明白,以太子今時今日的地位,說出來的話就是金科玉律,斷無更改之理,登時像被抽空了力氣,一下子癱在那裡,喃喃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哼!孤還要問你呢!孤自問對你無可挑剔,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二十年如一日地仇視於我?」朱高熾看著朱高燧身披羊皮、委頓於地,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突然感覺快意消退,只剩下深深的厭棄之情。
「呵呵,你做錯了什麼?」朱高燧聞言慘笑道:「你生下來就是錯!憑什麼同父同母,一脈而生,你這個又胖又瘸的蠢貨,就是不能更替的世子、太子!我和二哥卻只能當一輩子藩王?!」
「大明朝統共才幾個藩王?尋常人求之不得,你卻不知感恩,反生怨恨!」朱高熾又是一陣火起,過往二三十年種種不快,悉數湧上心頭,讓他恨意陡生,正要習慣性地壓下去,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無需再忍!
現在,是向那些侮辱自己、損害自己的傢伙,秋後算帳的時候了!
想到這兒,朱高熾再次重重拍了下桌案,指著朱高燧喝罵道:「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輩,根本不配稱之為人!」說著厲聲道:「把羊皮剝下來給他披上,從今以後只許他四腳著地!」
場中眾人都驚呆了,萬萬沒想到素來溫和敦厚的太子殿下,居然還有這樣兇狠乖戾的一面!
朱高燧更是呆若木雞,他今天才知道,總被父皇嫌棄,認為『不肖朕躬』的太子殿下,其實才是最像乃父乃祖的那位!而且隱忍功夫遠在乃父乃祖之上!
隱忍得有多辛苦,報復得就會有多激烈!
如果能早看透這一點,朱高燧興許會選擇不同的道路,可惜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
侍衛拔出鋒利的寶劍,一劍砍下羊頭,羊血噴涌而出,濺了朱高燧滿頭滿臉。然後出身蒙古的侍衛,便當場熟練地剝起羊皮!
朱高燧已經被徹底嚇傻了,任由侍衛將血淋淋的羊皮披在身上,然後把他按在地上,不許他站起身來……
看著這極盡羞辱的一幕,朱高熾眼睛裡沒有興奮,反而儘是厭棄,直感覺一陣陣反胃,忙擺了擺手,示意侍衛將其帶下去。
侍衛將朱高燧往外拖,朱高燧這才有了些反應,抬頭看著朱高熾和他身邊的那些將領,大聲怪笑道:「朱高熾,我告訴你個秘密!」說著用最大的聲音尖叫道:「大行皇帝臨終前,要傳位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兒子!太孫朱瞻基!」
所有人聞言臉色大變,柳升趕忙怒喝道:「還不堵上他的嘴!」
侍衛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朱高燧的嘴巴堵上,朱高燧哈哈大笑,被堵著嘴巴依然在說著什麼,看口型應該是『我等著看你跟我一樣的下場!』
待朱高燧被拉下去,場中鴉雀無聲。看著面色鐵青的太子,英國公張輔趕忙出列大聲道:「逆賊妖言惑眾,意圖離間殿下父子!用心險毒,可恨之極!實在罪不容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