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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哪敢說『不是』,他們不承認紀都督對王賢『不預而懲』,就沒道理說王賢不預而懲……可誰敢在上頭署名?就算紀都督相信他們是權宜之計,也會給他們扣上『首鼠兩端』的帽子,那等於給前程判了死刑。
一眾軍官都把目光投向李春,實指望副鎮撫大人能替他們頂住,李春只能硬著頭皮道:「大人所言,未免有些誇大其詞了吧?」
「哦,你說我哪裡誇大了?」王賢一副探究的神情道。
「紀都督當時只想對大人略施薄懲而已,絕無置大人於死地的意思。」李春乾笑兩聲道:「大人是堂堂四品鎮撫,紀都督怎麼可能亂來呢?」
「說得好,那本官也對你略施薄懲,如何?」王賢皮笑肉不笑起來道:「放心,你是堂堂五品副鎮撫,我怎麼可能亂來呢?」
看到王賢眼中的冷意,李春不禁打個寒噤道:「大人,本衛軍官就算犯錯要打板子,也是南鎮撫司的事。北鎮撫司無權……」
「但北鎮撫司有家法!」一個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朱六爺出現在王賢身邊:「膽敢不敬上官、目無綱常者,可先打後報!」
「六爺,您怎麼來了……」堂下中軍官忙向老上司躬身施禮。其中許多人都是朱六一手提拔起來的,本來以為老恩主和王賢必然勢不兩立,這才向李春靠攏過來,誰知看情況,似乎不是這樣……
「哼,」朱六爺怒哼一聲,在王賢身邊的圈椅上坐下,手裡轉著兩個鋥亮的鐵球,啐道:「要不是王老弟叫我來,老夫還不知道,我前腳剛離開坐了十幾年的籤押房,後腳就被你們潑屎潑尿。」說著把鐵球捏得咯咯作響,恨聲道:「誰跟老夫有這麼大仇,站出來說道說道!」
軍隊,尤其是錦衣衛,是個特別講究論資排輩的地方,朱六爺雖然退了,但十幾年的餘威猶在,震懾力比故作兇惡的王賢大多了,眾人全都縮頭縮腦,沒人敢抬頭應聲……那幾個幹這事兒的軍官更是悔青了腸子,當初光想著噁心王賢了,誰知道先把老大人給噁心到了。
「季三,你說!」見沒人開口,朱六爺點名道:「沒有老子,你當年就餓死在大街上了,是不是你小子狼心狗肺乾的!」
「不是!」那叫季三的百戶忙上前給朱六爺磕頭道:「俺是打死不會對不起六爺的!」
「那你說是誰幹的?」朱六爺探出身子,逼問道。
「是……」季三想說不知道,但在朱六爺的逼視下,居然不敢撒謊,聲如蚊鳴道:「是張狗子他們幾個乾的,他們卻不是要針對六爺,而是要給新來的大人個下馬威……」
張狗子幾個百戶,恨不得掐死季三,你供出我們來也就罷了,幹嘛還要替我們解釋?不知道姓王的才是想要我們命的啊?
『啪』地一聲,王賢重重一拍醒木,怒聲道:「張狗子何在?」
「是,是下官……」那叫張狗子的也是個百戶,趕忙給王賢磕頭如搗蒜,「下官一時吃了豬油蒙了心,請大人責罰。」
「還有誰?」王賢冷冷道:「季三說的可是『你們幾個』……」
張狗子這時候才知道說漏了嘴,後悔也沒用了,只好把頭低到胸口去。北鎮撫司的軍官還都算是純爺們,怕被同僚瞧不起,兩個參與此事的軍官出列,跪在那張狗子身邊,悶聲道:「我們認罰!」
「好,拖下去,杖責十九!」王賢從簽筒中抽出一根火籤,往堂下一丟。聽他報出的杖數,眾軍官心中大罵變態……原來為了防止公報私仇,錦衣衛各司執行家法時,規定杖二十、笞四十以上,都要先向南鎮撫司報告,由南鎮撫司行刑。王賢竟然命杖責十九,乃是把手裡的權力用到頂格,多一杖都是違規。
行刑的錦衣力士,卻不是原先北鎮撫司的人,而是王賢的衛士充任,這讓三名受刑軍官感到一絲恐懼……他們太知道這裡頭的貓膩了,悠著打的話,八十杖不傷筋動骨,往死里打的話,十杖就能打得非死即殘。不過好在他們都是有練過的,應該死不了人吧……
三人被周勇等人拖出堂去,往蓆子上一丟,脫了褲子,用麻袋片子一包,舉杖便打,杖聲沉悶、並不響亮。才打了兩棍子,三名練過硬氣功的軍官,卻殺豬般地慘嚎起來……
堂上李春等人也聽得面色慘白,他們都是行家,能聽出現在的打法,正是最狠毒的一種……一棍子就能骨折筋斷,外頭卻看不出來。他們互相望望,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懼色,姓王的這是要殺人立威啊!
果然,才打了十杖,三人就沒了聲響,待十九杖打完,錦衣力士進來稟報導:「三人都暈死過去。」
李春等人卻暗暗咬牙痛恨道,什麼暈死過去,分明就是打死了好麼!就算不死,下半輩子也殘疾了。他們實在想不到,王賢居然是如此狠毒之人,僅僅因為這點小事,就杖殺了三名軍官。
「拖出去,讓家屬來接人。」王賢卻面無表情地吩咐一聲,就像踩死只螞蟻一樣,又轉頭望向李春等人道:「署名!」
第0530章 快刀斬亂麻
時至此刻,在李春等人心目中,王賢已經和絕世凶人劃等號了。
得罪了紀綱丟官,得罪了王賢要命,這道選擇題如此容易,就連李春都在猶豫再三後,選擇了在奏章上署名。心說大不了回頭去求求莊夫子,請他在老祖宗面前美言幾句,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