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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穿過喜氣洋洋的大街,來到太子府。太子府中的氣氛就冷清多了,既沒有懸掛紅燈籠,也沒有貼窗花春聯之類,絲毫感覺不到一點年味……這也正常,太子妃和朱瞻埈他們都在南京,朱瞻基也別府而居,東宮裡頭只有太子孤零零一人。而太子殿下又在年前數月內,連遭皇帝斥責乃至毆打,心情之灰惡可想而知。
這時宮牆外,響起迫不及待的鞭炮聲,更襯得東宮中一片冷清。就連太子的書房都陰冷得很,讓脫掉大氅的王賢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朱高熾歉意地看看王賢:「孤喜寒不喜熱,這裡又少有人來,未免太冷了點兒。」便讓人趕緊再添兩個火盆。聽了太子的話,王賢心下頗為難過,卻也沒出言阻止。
太監端來火盆,將其擱在王賢身邊,王賢終於感到暖和許多,一邊烤著手,一邊輕聲問道:「殿下,找為臣來?」這陣子,王賢一來在家享受天倫之樂,二來也著實怵頭摻和太子和太孫的父子反目,所以索性閉門不出,反正錦衣衛衙門的日常事務有那幫兄弟就足夠了。
「我知你和寶音難得團聚。」太子嘆口氣,歉意地看著王賢道:「但那件事,除了你,我實在不知該找誰。」
「殿下言重了。」王賢聞言,忙單膝跪地道:「臣甘為殿下肝腦塗地,但憑殿下驅馳!」
「快起來。」太子趕忙扶起王賢,拉著他的手道:「說起來,也不能算是大事。你還記得,咱們在山東遇到的那個佛母嗎?」
「記得。」王賢點點頭。
「那首歌謠還記得嗎?」太子又問道。
「嗯。」王賢輕聲道:「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金雞一唱天火降!天火一降魔宮焚……」
「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分析的嗎?」太子皺眉問道。
「我說,這些邪教就愛弄一些稀奇古怪的讖語,不足為奇。」王賢回想道:「但殿下認為裡頭另有含義,最後咱們琢磨著,他們可能是妄想燒陛下的皇宮。」說著輕聲道:「這陣子,錦衣衛一直在追查此事,這幾句讖語已經不僅在山東流傳,還傳到河南河北一代……京城也有流傳。」
「查出什麼線索了沒有?」太子追問道。
「沒有。」王賢搖頭道:「南北兩京是錦衣衛最密集的地方,下面一直明察暗訪,並未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頓一頓道:「他們膽敢進攻皇宮的話,肯定是個大行動,不可能蛛絲馬跡都沒有。」說著笑笑道:「興許真就是唬人的……」
「還是要警惕。」太子目光凝重道:「如今陛下遷宮、天下矚目,接下來京里有一系列歡慶活動,各地的戲班、花燈進京,北京城魚龍混雜,我總擔心那些妖人,會趁機作亂!」
「殿下所慮甚是。」王賢鄭重地點頭,他自然知道,這種事要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仲德,本宮是不濟事了,只能請你多費心了。」太子拉著王賢的手,殷切吩咐道。
「殿下放心,臣定會加倍小心的。」王賢嘆口氣,輕聲道:「殿下也無需太過悲觀,總歸會好起來的。」
「是的。」太子微笑點點頭,輕聲道:「仲德無需為我擔心,今日這般處境我早有準備,料想下一步再差也差不到哪裡,你還是全心全意保護好京城吧。」
「是。」
離開東宮,周勇問王賢道:「大人,咱們回府?」
「去東廠衙門。」王賢卻搖搖頭,不說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單說偵緝不法、預防叛亂,本就是錦衣衛不可推卸的責任。
「是。」周勇應一聲,沉聲對手下道:「去東華門!」
差不多盞茶工夫,一行人沿著長安街,繞過皇宮御河,到了東華門外的東廠牌坊前……說起來,東廠太監的品味還是很獨特的。他們竟在北京完全仿照南京的東廠衙門,建了這座北京東廠衙門。當然,過了年,這座衙門的『北京』二字就要去掉,而南京的東廠衙門之前,就要加上『南京』二字了,一如兩京其他的衙門。
趙贏正在衙門內訓話,聽說王賢來了,故意又磨蹭片刻,才呵呵笑著出來迎接:「是什麼風把忠勇伯吹到鄙處來了?」
「當然是妖風了。」王賢不咸不淡笑道:「要是和風春風,也找不到咱們這些死特務。」
「哦,這麼說是有情況了。」趙贏笑笑,側身相讓道:「裡邊請。」
「請。」王賢笑著點點頭,便和趙贏並肩走進東廠衙門的正堂,在那塊『超前絕後』匾下坐定。趙贏讓人上了茶,才問他所為何來。王賢便將自己在山東的見聞,和著那首讖語講與趙贏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宮外頭搜捕可疑人等就交給錦衣衛了,但宮裡頭的情況,錦衣衛就鞭長莫及,只能指望東廠了……」
第0905章 除夕
東廠衙門正堂,『超前絕後』匾下。
聽了王賢的話,趙贏笑得前仰後合,見廠督大笑,一干東廠頭目自然也陪著放聲大笑,就像集體得了羊癲瘋。
待笑完了,趙贏接過手下奉上的帕子,一邊擦著眼角的淚,一邊取笑王賢道:「伯爺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一群在窮鄉僻壤跳大神的騙子,編出來騙老百姓錢財的鬼話,竟然把堂堂錦衣衛都督也唬住了。」趙贏滿臉譏諷地看著王賢道:「該說伯爺是認真還是天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