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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回衙,就見蹇義等在那裡……蹇尚書年老體弱,缺席了方山閱兵,也幸運的躲過了朱高煦的魔掌,被北鎮撫司的人接到了鎮江。眼下他就是太子的文膽了。
見太子回來,蹇義忙迎上去,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太子連連擺手,喘息道:「先讓我歇會兒……」
太子本來就身子弱,折騰了一天,可把他累得夠嗆,在小太監的攙扶下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歇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輕聲問道:「什麼事兒?」
這時候,蹇義已經清了場,房裡就剩他和太子,這才輕聲道:「吳為帶隊的這一千騎兵,其實是押送重犯的……」
「什麼重犯?」太子緩緩道。
「建文餘黨。」蹇義輕聲道。
「哦?!」太子一下坐起來,瞪大眼道:「真的?!」
「是。」蹇義小聲道:「我已經去看過了,一個是建文君的總管太監懷恩,另一個好像是當時的太醫吳天良……」
「啊!」太子一臉震驚地呆坐片刻,然後又鬆弛下來道:「知道了……」
「殿下,茲事體大,咱們得慎重從事啊……」蹇義使勁瞪著眼道。這件事兒由不得他不瞪眼——吳天良倒還好,老太監懷恩的價值可太大了,抓到他,建文帝就可能無所遁形,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要是讓王賢得了去,一個比紀綱還要可怕的大特務,就要出現了!
這,是文官集團,萬萬不能允許的!
「這件事,仲德沒提,想來是覺著我還是不知道的好。」太子看看蹇義道:「他既然自有安排,我們就裝不知道的吧……」
「這……」蹇義忍不住低聲道:「據可靠消息說,那吳天良的兒子,在北鎮撫司擔任要職!」
「所以呢?」太子那張胖臉上,浮現出奇怪的表情,像是憤怒,又像是傷心。
蹇義自顧自道:「所以依老臣之見,還是趕緊把這二人提過來吧,以免局面難以掌握……」
「好了!」太子臉上的憤怒,終於清晰起來,他氣得聲音都有些發顫:「你知道今天是誰救了薛桓部嗎?就是吳天良的兒子!他要是有貳心,直接帶著老子遠走高飛不就得了!」太子氣得重重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盅被猛地震翻,蹇義也被嚇了一跳。
「人家至於拼死拼活地斬將奪旗、救下友軍,然後又自投羅網嗎?!」太子黑著臉道:「他們是絕對可信的!」
「殿下……」蹇義見太子這麼大反應,心說不好,太子這回把王賢的人當成親人了。哎,要是楊士奇在就好了,他肯定有主意。蹇尚書雖然沒主意,這時候也不能慫了,只好硬著頭皮道:「江山易改、人心難測啊!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住口!」太子是個心裡明白的人,見蹇義這樣,就知道他在打小算盤,不禁一陣膩味道:「人家既然讓你看到了,就說明問心無愧。」看到蹇義老臉上滿是窘迫,太子終究心下不忍,語氣放緩道:「生死關頭、存亡之秋,咱們得勁兒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不要有私心雜念……」
「是!」蹇義豈能聽不出太子的敲打之意?知道再說什麼也白搭,只好把後話憋回去,躬身退下。
房裡只剩下太子一人,他長久地枯坐著,好一會兒才幽幽一嘆,閉上了眼睛。
第0779章 父子
雖然曾經並肩作戰,但吳大夫和懷恩兩個,畢竟是天字號的重犯,一進城自然就被關進了監獄。
幸好看守的官兵就是北鎮撫司的人,知道他倆曾和自己人並肩作戰,自然盡力給了他倆最好的待遇……一間通風乾燥的牢房,兩張被褥整齊的床鋪。
如今,這二位各坐在一張床上,一個仰面出神,另一個揉著自己的大腿,嘰嘰咕咕道:「哎喲,今兒個活動大勁兒了,這把老骨頭要散架咯!吳天良你個沒良心的,還不給老公公按按。」
吳大夫看都不看死太監一眼,悶聲道:「還想讓你給我按按呢。」
「哎,你個沒良心的,咱家拼死拼活為的啥,還不是保護你寶貝兒子?!」懷恩鬱悶壞了,討伐道:「咱做人要講良心對吧?!」
「他……」吳大夫眼望著屋頂,好一會兒才幽幽道:「不是我兒子!」
吳大夫話音未落,就聽有東西落地的聲音,懷恩把到嘴邊的話塞回去,轉頭看到那蒙面人愣愣站在牢房外,本該提在手裡的食盒,跌落在地上。食盒的蓋子被震落,裡頭的香氣跑出來。
老太監使勁抽抽鼻子,口水直流道:「好香好香,是熏豬頭,還有燒雞……」說著一臉著緊地看著蒙面人道:「小子……吃食兒沒灑了吧?」
蒙面人才回過神,搖搖頭,把食盒重新提起來,對跟在身後的看守道:「把門打開。」
「是。」手下自然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牢門。
牢門打開,蒙面人提著食盒進去,身後的牢門又緩緩關上。
「你們都走遠點兒……」蒙面人再次下令,看守便依言退到遠處,把守住來往的通道,不讓任何人靠近。
蒙面人將食盒裡的吃食一樣樣擺在桌上,又擺上兩雙筷子,嘶聲道:「城裡兵荒馬亂的,二位就湊合吧。」
懷恩看著桌子上的菜餚,嗖地一下就竄過來,拎起一塊豬頭肉,塞到嘴裡,享受地閉眼咀嚼一陣,才緩緩咽下去道:「不錯了不錯了,要是再有點兒小酒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