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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爺能不能請四爺幫個忙?」王賢輕聲道。
「我四哥……」朱六爺沒想到王賢打的這個主意,想一想,他覺著自己還是得幫王賢這個忙的,不然前面的投資便算是白費了。相反,這次若是幫了忙,不管效果如何,王賢都得承他這個情。但是想歸想,能不能辦到又是另一碼事了:「如果紀都督不在,他說話還能管用,但紀都督在的話,怕就不行了。」說著嘆氣道:「而且我四哥恐怕不敢得罪紀綱。」
「也不用四爺出面,只要想辦法拖上幾天,等我出來就行。」王賢也實在是沒轍了,他離開朱六這邊,下一站是張娘娘的弟弟張永那邊,眼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寄希望於這位都督同知,能看在張娘娘的面子上,幫襯自己一二了。說著他起身施禮道:「來日必不忘四爺和六爺的恩情!」
「大人不必如此,」朱六爺忙側身不受他的禮,道:「這樣吧,我明天一早去找我四哥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說動他。」如果不是跟紀綱正面發生衝突,只是拖延一下,朱四爺還是能辦到的。而且他和朱九已經上了王賢的船,他四哥倒也不是不可能幫忙。「老弟為何不到慶壽寺求援?」
「哎,我老師不會管這些俗事的。」王賢很清楚,不到生死攸關的時候,姚廣孝那個老和尚是不會出手的,所以壓根就沒往他身上想。
「那倒是。」朱六爺點點頭道:「行了,老弟就安心進貢院吧,外面的事情我會盡力而為的。」至於結果麼,只能聽天由命了……
「多謝六爺仗義相助!」王賢再次施禮。
第二天一早,宮裡傳來旨意,命王賢火速進宮。王賢估計皇帝召見,不是為了齊大柱一案,就是為了會試的事情。當他趕到北苑,在儀天殿外等候召見時,便知道是後者了。因為他看到四十多名文武官員都候在那裡,以他那不太充足的面聖經驗看,大家應該是因為同一件事被皇帝叫來的,那必然不會是為了齊大柱的案子。
果然,不一會兒,太監傳旨命他們進去,參見皇帝平身後,一眾文武才看見,御前還立著錦衣衛都督紀綱和禮部尚書呂震。
朱棣一開口,眾文武才知道皇帝讓他們來做什麼,原來是充當會試的簾官。按照朝廷規制,會試時的考務官員有內簾官、外簾官之分,統稱為簾官。之所以稱簾官者,是因為至公堂後進有門,加簾以隔之,後進在簾內,稱內簾,簾外為外簾。主考及同考官居內簾,主要職務為閱卷。其助理人員為內提調等官,掌管理試卷等事,亦居內簾。外簾則人數多得多,為監臨、外提調、監試、收掌、謄錄、供給等官。外簾各官管理考場事務。
這會兒,會試主考官早就住進貢院好些日子了,但其餘的內外簾官人選直到此刻才公布。不過王賢知道,人選已經早在昨天就擬好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些條子是怎麼回事兒……
皇帝說完,呂震便宣布了任命,紀綱為總監試官,其餘官員各有任命,至於王賢,則被派了個巡檢官的差事,掌管考場考紀事宜。王賢心中暗暗苦笑,自己本以為錯過的春闈,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參加進來。但他一點沒有為掌握數千舉子的命運而興奮,心頭反而籠罩著濃濃的烏雲……因為這意味著自己要被關在貢院十多天的時間,這十多天裡,完全與外界隔絕,如果紀綱的人趁機反攻倒算怎麼辦?而那簡直是一定的!
他甚至覺著,自己的名字八成是紀綱加進去的,想到這,他瞥了一眼立在皇帝右手邊的紀都督,只見紀綱也在冷冷望著自己,眼裡滿是貓戲老鼠的冷笑……
胡思亂想間,便見皇帝站起身來,王賢忙定定神,聽朱棣沉聲道:「你們應該知道,科舉是國家的掄才大典,關係到人才選拔、國家興旺和社稷安定,說是大明朝的頭等大事也不為過。你們都是官聲很好的官員,也是朕信任的臣子,如果不是這樣,朕怎肯把國家掄才大典的重任交給你們,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嗎?!」
「臣等必然嚴守法度,不越雷池半步!」眾文武忙齊聲道。
「光不越雷池半步就夠了?」朱棣對這個答案卻不滿意,聲音愈發嚴厲道:「不,遠遠不夠!還得瞪起火眼金睛,要把那些妄圖舞弊的敗類全都揪出來!讓朕的掄才大典,實實在在為國家選出一批人才,使居心不良的鼠輩無處可逃,這樣才算稱職!」
「臣等謹遵教誨!」大臣們趕忙低頭受教。
「去吧!」朱棣揮揮衣袖,不再多說什麼。
王賢跟著其他官員叩拜領旨,退出儀天殿。來到殿外,紀綱轉過身來,眾官員立馬立定腳步,靜候總監大人的訓示。紀綱見王賢也老實地垂首聽訓,這才滿意地沉聲道:「如皇上訓示,掄才大典事關江山社稷,而此次春闈能否公正舉行,則取決於諸位是否秉承一顆公心,不越雷池半步、不放過任何一個舞弊者!」頓一下,他目光陰冷地掃過一眾簾官,殺氣騰騰道:「本官把醜話說在前頭,誰要是敢徇私舞弊,下半輩子就等著在詔獄裡過吧!」
眾官員本來就讓皇帝訓得面色發白,此刻更是噤若寒蟬,全都唯唯諾諾應下。紀綱很滿意自己所言的效果,面色稍緩道:「按規制,諸位便不能回家了,出宮便跟本官住進貢院去,至於你們的鋪蓋物品,會有兵士到你們家中去取!」這本是題中之意,眾人自然沒有異議,便跟著紀都督出了北苑,登上候在那裡的數輛馬車,往貢院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