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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老龐啊,你是天子腳下混飯吃的,說話怎麼這麼不小心?」他不說話,張輗卻訓起人來:「什麼叫我看你就是想先斬後奏?且不說王兄弟到底斬了誰?單說他除了皇帝,還要向誰奏?這山西有人能讓他奏得著麼?」
「我就是那麼一說。」龐瑛鬱悶道:「張老弟何必要揪著不放。」他多年來在錦衣衛實掌權柄,除了聽紀綱的,其餘人誰也不鳥,凡事只管獨斷專橫,出了京更是霸道得沒邊,在宣府辦案,好幾個犯官被他活活枷死,來了太原那更是要立威的。卻不料先是吃了閉門羹,又碰了硬釘子,偏生還沒法跟對方發作,憋得他直想拿腦袋撞牆。
「你不那麼說,我自然就放開了。」張輗一撩衣袍,蹺著二郎腿道:「不過我還是得問問,老龐你不在宣府待著,跑咱們山西來作甚?」
「不是為了案子麼?」龐瑛道。
「山西有我們倆呢。」張輗一句話給他堵上道:「你咸吃蘿蔔淡操心,不放心我哥倆呢?」
龐瑛心說我當然不放心,可話又不能這麼說,只好咳嗽一聲,重整旗鼓道:「張老弟此言差矣,我是不在山西不假,但三地的案子是連在一起的,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道理,老弟不會不懂吧。」
「還真不太懂。」張輗哈哈大笑道:「當初皇上下旨時,言明是讓我們分開辦案,並未讓我們三路欽差商量著辦。」
「……」見他鐵了心不跟自己往一個壺裡尿,龐瑛反倒不再著急,喝口茶笑笑道:「那我請問,山西這邊查了個什麼結果,這個總可以告訴本官了吧?」
「可以。」張輗點點頭,看看王賢道:「老弟講給老龐知道。」
「當然。」約摸著八百里加急應該到京城了,王賢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將山西官場監守自盜、里外勾結、敷衍差事、侵吞軍糧的經過,簡單講給龐瑛聽。
龐瑛一聽,暗暗著急,這樣豈不沒有太子什麼事兒了?由不得龐瑛不著急,他在宣府折磨死了好幾個官員,也沒逼出點有價值的東西,要是太原這邊也沒有太子的責任,教他如何回去向紀大都督交差?
「王千戶,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張指揮講。」龐瑛決定再努力一把,打起官腔把王賢支走。
「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王賢無奈起身,往外頭走去,還不忘可憐巴巴看一眼張輗。張輗給他個你放心的眼神,待王賢出去,他笑嘻嘻對龐瑛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的張二爺,」龐瑛苦笑道:「你被姓王的灌了什麼迷魂湯,怎麼就一味護著他呢?」
「我倆投緣啊。」張輗笑道:「老龐我送你句金玉良言,別看你現在是他的頂頭上司,牛逼哄哄。但你倆就好比良駒與駑馬,用不了幾年,他就在高處俯瞰你了。與其到時候被穿小鞋,倒不如現在結個善緣,對他客氣點。」
「他能活到幾年後再說吧,」龐瑛最聽不得這種話,恨恨道:「得罪我們錦衣衛的人,沒有活得長久的。」
「夠了吧,你個蠢貨,人家現在也是錦衣衛了。」張輗哈哈大笑道:「而且是有兵權的錦衣千戶,你們大都督那麼精明的傢伙,怎會看不明白此中的道道呢?」
「什麼道道?」龐瑛皺眉道,他支開王賢,本來是想質問下張輗,怎麼成了他教育自己了。
「皇上對你家大都督一手遮天不滿了,要往錦衣衛摻沙子了。」張輗笑道:「你信不信,這次他回京之後,皇上必然會提高他在錦衣衛的地位,到時候就是你家大都督,也奈何不了他了。」
「不可能吧……」龐瑛一臉難以置信,卻又本能信了他這種說法。
「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張輗笑嘻嘻道:「我不過是隨便一說,你姑且聽之,覺著不順耳,就當我放了個屁吧。」
「……」龐瑛被他弄得心亂糟糟的,一時竟忘了質問張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道:「你真要跟我們大都督還有二位王爺對著幹?」
「怎麼可能呢。」張輗摸著下巴哈哈笑道:「我才幾斤幾兩,夠資格和三位大佬對著幹麼!」
「那你還……」龐瑛道。
「可我也不想被人家當槍使。」張輗冷冷一笑道:「王賢已經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了,根本就沒給我們留機會。」
「那也未必……」龐瑛看看他,小聲嘟囔一句,意思是,只要你跟我一心,就是他辦成銅案金案,也一樣能翻過來。
「我說了,不想被人家當槍使!」張輗板下臉道:「而且你別看他跟你客客氣氣,那不過是不想撕破臉,他要真發起狠來,你以為他會把你當盤菜?別自取其辱了。」頓一下道:「別忘了這裡是誰的行轅,里里外外都是誰的兵!」
「這……」龐瑛心一驚,還真是。不過要是張輗肯幫忙,自己還是能把王賢捏出蛋黃來,奈何這廝鐵了心不相幫,讓龐鎮撫徒呼奈何?「這讓我如何跟大都督交代?」
「老龐你好沒道理,你是宣府的欽差,山西這邊案子辦得怎樣,跟你有個屌毛關係,」張輗笑道:「我說你咸吃蘿蔔淡操心,你還不樂意聽……」
「唉……」龐瑛雖然心中依舊不忿,但形勢比人強,有張輗壓著他,他也沒法壓王賢。動武的話又敵眾我寡,只好悶聲道:「就給二公子個面子。」
「好,這面子我收下了。」張輗一拍大腿道:「這才夠兄弟麼,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我帶你去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