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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再打就要出事兒了,於秀才他爹忙跪在老爺子面前苦苦哀求。老爺子哪裡肯聽,抄手就是一掌,扇在兒子臉上,「該連你一起打,若非你平日裡把他嬌慣壞了,他能幹出那種禽獸事!」
雖然被老爹訓斥,但不能看著兒子被打死,於秀才他爹又撲過去,拿身體護住兒子,家丁們不敢將二爺一起打了,只好罷了手。
「不要停,一起打死了帳,省得交到官府里辱及先人……」於老爺子卻火氣愈旺,那口痰終究是湧上來,徹底氣暈過去。一眾家人趕緊扶住,這次不敢再掐人中了,把老爺子送回房中,趕緊去叫吳大夫來救治。
吳大夫將於老爺子救過來,卻發現他已經有中風的跡象,就算以自己的醫術,最晚秋天就該嘴歪眼斜流口水了。不過這老小子狡猾狡猾的,只說於老爺子另有隱疾,自己先開幾服藥維持著,還是得請省城的大夫來診治。這樣將來就算他中風,於家也不會怪到自己頭上……
到了傍晚時分,於老爺子醒過來,家裡人才鬆了口氣。他老婆子擦淚道:「你可嚇死我了,這是發的哪門子瘋?」
「發的哪門子瘋?」於老爺子一愣才想起來,再次怒氣上涌道:「那個孽畜呢?」
「還昏著呢……」想到孫子的慘狀,他老婆子滿臉都是淚水:「他到底犯了啥錯,恨得你要殺了他?」
「哼……」這種敗壞門風之事,哪怕對著自己的老婆,於老爺子都羞於啟齒,只在那裡生悶氣。
於老爺子是一宿沒合眼,第二天仍下不來床。正在吃藥時,他小兒子進來說:「逸凡醒了。」
老爺子不吭聲,繼續吃他的藥。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犯了啥錯。」於秀才他叔又道:「央兒子來問個明白,說爺爺讓他死,他不敢不從,只求做個明白鬼。」
第0095章 海潮
「死了倒是利索……」老爺子心裡已經判定了孫子的流氓罪,他現在只想把事情蓋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自己的兒子。神遊良久,方吩咐道:「你這就去收拾行裝。」
「啊?」小兒子不解。
「把那小畜生押到山東去,讓你大哥嚴加管教。」老爺子卻不解釋道:「別問為什麼,立即走,從後門!」
「這……是。」小兒子才明白問題嚴重了,這分明是讓他侄子去避難啊!
便不再問,出去趕緊讓人套車,叫老婆收拾衣裳,又從帳上支了錢。正忙活著,那邊家丁來報說,他侄子死活不上車,一定要見爺爺一面問個清楚。
他二哥也過來,求他再去求求老爺子,就是個死刑犯還要先問再斬呢,不管逸凡犯了什麼罪,總得給個辯解的機會吧。
「唉,老爹那脾氣,二哥又不是不知道,一旦認準了死理,就不聽人解釋。」他回答道:「老爺有話讓我捎給逸凡,日後若能考中舉人,還有相見之日。」
「啊……」二哥傻了眼,那豈不是說,要是中不了舉人,就一直不能回家?
「唉……」他嘆口氣,便讓家丁將侄子的嘴巴堵住,手腳捆上,綁在車廂里。
「二哥你得往好處想,逸凡去跟著大哥念書,總比在家裡瞎胡混強。」見兄長一臉痛苦,他勸說道:「將來逸凡考中舉人,受用的還不是他自己?」
「唉……」於秀才他爹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好兩眼含著淚,將兒子送上船,看著他消失在富春江上……
其實於老爺子和魏知縣,昨日便心照不宣地達成默契……你放過我孫子,我也不再揪著柳氏不放。於是縣裡也不來傳於秀才去問話,於家也不再去縣衙催著結案了。
就連於秀才的八卦也戛然而止,倒不是人們轉了性。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將老百姓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
二月二龍抬頭這天,龍王爺就像瘋了一樣,天空漆黑如墨,狂風卷著暴雨,瓢潑似的灑向大地。士紳們全都被堵在家裡,一開始還有心情偷閒賞雨,但見雨下了三天還不停,無論貴賤都憂慮焦躁起來。
對窮苦百姓來說,不開工就沒錢買米,吃飯都成問題。對士紳大戶來說,憂慮的是自己的竹林、茶園被澇壞了怎麼辦?
但此時所有人都想像不到,他們將面臨何等糟糕的境地……
十幾個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踏著木屐的身影,頂著狂風驟雨,手拉著手在富春江大堤上艱難的行走,一直走出幾里地,才進到個望江亭里歇腳。
進去亭中,眾人摘下斗笠、解開蓑衣,露出一張張煞白的面孔。竟然是富陽知縣魏源和蔣縣丞,以及工房司吏並王賢等隨員……今晨得報說富春江水位暴漲,魏知縣十分擔心,遂頂風冒雨來巡視江防大堤。
「風雨如磐吶!」魏知縣感到腳下大堤都在微微顫動,不禁喃喃說道。
因為富陽縣的江堤,是蔣縣丞前年監修的,他自然也要到場。富陽縣的二老爺渾身濕透,牙齒打顫道:「真是邪了門了,江水怎麼會倒著流呢?」
「這是海溢。」工房司吏鄭言是個老河工出身,有著粗糲的醬色面孔,和一雙被江水鏽蝕的眼睛。為二老爺解答道:「一定是來了海嘯,這是海潮倒灌進錢塘江,將江水逼回來造成的。」錢塘江和富春江是一條江的下游和中游,分別取了不同的名字而已。
「海溢?怪不得江面上升得如此之快。」魏知縣面色發白道:「江堤會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