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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家懾於李晟的淫威,也不敢跟王賢多說什麼。只能嘆了氣,拍拍王賢的肩膀道:「先去吃飯吧……」
王賢點點頭,一聲不吭,一副小受模樣。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其實是故意算錯的……
接下來三天,王賢依然天天算錯,天天挨罵,聽得這群刀筆吏都忍不下心了……唉,這小伙子其實真挺不錯的,人勤勤懇懇,對前輩都很尊敬,每天打水倒茶,從不懈怠,跟傳聞一點都不一樣,怎麼就落在李大人手裡了呢?
張典吏實在忍不住,這天散衙後,跟著李晟進了裡間,勸道:「沒必要這樣對王賢吧,他一個門外漢,你整天這麼折騰他,我看他都要傻了。」
「本來一天就要的東西,我已經給了他五天!還想怎麼樣?」李晟做事,第一要務是在道理上站得住,是以他總是理直氣壯道:「難道衙門要變成養閒人的地方麼?」
「總得給他點時間,讓他慢慢學著來吧。」
「有那麼多現成的,還在等排隊呢,我為何要用他?」李晟哼一聲道。
「唉……」張典吏嘆口氣,不再說什麼。
待張典吏出去,李晟枯坐了很久,表情陰沉得能滴水。他何嘗不知,這事兒拖得越久,造成的影響就越不好。只是萬沒料到,那王賢竟然如此有韌性,能一直忍到現在。
『不行,得換個法子了。』李司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這天中午,王貴突然來衙門,叫王賢出去吃飯。
王賢才記起這茬,收拾下東西,知會同僚一聲,便跟王貴來到衙前街上。
衙前自古好景觀,除了鋪房、醫學、陰陽學這些官方機構外,還有四大寄生產業……第一個是旅店。縣城外的人,來縣裡打官司,大都來這裡投宿,原告方便及時遞狀子,作證人的方便隨時被傳喚,在押被告或在監犯人的家屬,也圖個就近活動人情,打探消息的便利。
第二個是茶館。上述人等安頓下來,就會到這裡頭打聽消息,找人幫忙,因為那些替人寫狀子的代書,幫人打官司的訟棍,就整天窩在這裡。
第三個是酒樓,官府里的胥吏差役、師爺長隨之類,在酒桌上頭通消息、講頭存、勾結舞弊、討價還價。還有官府的公費吃喝,老闆要麼賺死要麼賠死……
第四個是藥鋪,往往開在醫學隔壁,醫官只管診病開方,病患不妨就近抓藥。據說醫官每開一張方子,都是有抽頭的,吳大夫免了王賢的診金,其實一點沒少賺。加上衙門裡隔三岔五地打板子、拶指頭、上夾棒,傷筋折骨、皮綻肉爛司空見慣,是以跌打損傷藥賣得極好。藥鋪的主人陸員外,也成了縣裡數一數二的富戶。
除了這四大旺鋪之外,還有些錢莊、米行、典當、果鋪等其他買賣,都是與衙門催征糧賦、課罰敲剝等業務,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
此外還有專以衙門公人以及進衙辦事者為服務對象的飲食攤檔。王貴就在這兒請王賢吃飯。
叫了幾個炒菜,還有一盅雞湯,王貴便像長蟲吃雞蛋似的,吭吭哧哧,憋得滿臉通紅。
「到底有啥事兒,現在總能說了吧?」王賢嘆口氣道:「是不是嫂子的事兒?」
「你怎知……」王貴一愣,又瞭然道:「你現在可真聰明,是你嫂子的事兒。」說著一咬牙,「我倆已經和好了。」
「那感情好。」王賢笑道。
「你不生氣?」
「我生什麼氣?」王賢正色道:「我當時那樣子,大嫂受不了也是正常。」
「小二你真是懂事了。」王貴高興道:「我想把她接回家,你答應麼?」
「我怎麼會不答應?」王賢兩手一攤道:「問題是,我答應沒用啊。」
「是,得娘答應。」王貴一下頹然,然後巴望著王賢道:「你點子多,幫哥哥想想辦法。」
「我都被老娘耍成猴子了,」王賢苦笑喝口茶水道:「你覺著我能有啥注意?」
「……」王貴鬱悶地垂下頭。
「你透過口風麼?」菜上來了,王賢接過盤子,一邊擺一邊問道。
「嗯。」王貴點點頭。
「老娘怎麼?」
「她說侯家人不是說了麼,出了王家門,翠蓮就不是王家媳婦了……」王貴小聲道:「還說西街劉大叔家的翠妮,黃花大閨女,不過才要二十貫彩禮……」
「……」王賢這個汗啊,老娘真有一代女皇的風範,「你覺著呢?」
「那不過是氣話。你嫂子人挺好的……」王貴垂首道:「她當閨女的時候,哪吃過那種苦,跟咱家也捱了一年多,最後才受不了的。」說著小聲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說她已經認錯了……」
「嗯。」王賢點頭道:「這個忙,我得幫,誰讓當初因為我呢。」
「咋幫?」
「這個……」王賢嘆口氣道:「老娘那回是真生氣了,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鬆口的,除非……」
「除非什麼?」王貴瞪大眼問道。
「除非有什麼可以讓她鬆口的理由。」王賢笑道:「老娘不是說麼,在里子面前,面子算個屁……」
「什麼理由?」王貴的眼瞪得更大了。
「你想老娘最盼什麼?」王賢循循善誘道。
「孫子唄……」王貴道:「看見人家的小孫子,她恨不得搶回家養著。」
「這不就結了……」王賢夾一筷子筍絲,細嚼慢咽起來。話說在衙門吃了幾天飯,他明顯不像餓鬼投胎,那麼缺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