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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結果呢?」於員外現在提起來,還覺著不可思議道:「結果他非但把糧食要回來,還跟楊同知成了結拜兄弟……說起來老楊還得管王賢叫聲叔呢。」
「老楊,這就是你不智了,當初不管三七二十一,認下這個叔叔,今天咱們不就好辦多了?」眾人埋怨楊員外道。
季主簿望向楊員外,想看看這是真的麼?也擔心楊員外被取笑會不會惱羞成怒。
孰料楊員外一臉苦澀道:「我倒想認,可人家不認我怎麼辦……」
「……」季主簿無語了,怎麼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一次兩次是偶然,但次次都這樣,就是他真厲害了。」蔣知縣接話道。
「不怕三老爺笑話,」楊員外抽著鼻子道:「自打他讓人捎話回來,我是夜夜都做噩夢,十來天了,我幾乎就是沒合眼。」
眾人皆有同感,他們對王賢最深的恐懼,是來自何常之死。儘管楊員外對那晚的事情諱莫如深,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何常是來找王賢報仇的,結果仇沒報成,自己卻稀里糊塗被他自己人的船撞死了。
雖然後來說是意外,但官紳們心裡明鏡似的。怎麼可能那麼巧呢?王賢又不是王母娘娘的私生子,肯定是他先下手為強了!
何常可是錦衣衛啊!死後卻沒激起什麼波瀾,就那麼草草結案了……
錦衣衛尚且那般下場,他們這些外強中乾的鄉紳縣官,在跟王賢作對時,怎麼可能樂觀的起來呢?
「那……」季主簿見他們一個個嚇成這樣,終於也有點害怕道:「你們幹嘛要招惹他呀?」
「不是尋思他這一走,幾年之內回不來麼?」蔣知縣苦笑道:「哪承想不到半年又轉回呢?」
「那怎麼辦?」季主簿道:「難道人家只威脅一句,咱們這些人就乖乖投降?這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何止是被笑掉大牙。」於員外苦著臉道:「王賢開的那些商會、商號,一旦站穩了腳跟,富陽縣就成了那些商人的天下,官府和我們這些鄉紳,就要被他們壓在屁股底下了。」
「好吧……」季主簿往椅背上一靠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不摻和了。」便終於明白不該再吭聲。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是真矛盾啊,一面是得罪王賢的可怕後果,一面是失去原先的地位和特權,哪樣都是他們不願承受的,所以才會一拖再拖,遲遲不肯做出決定。
但今天必須定下來了,因為據可靠消息,王賢明天就回來了!
見都不吭聲,蔣知縣只好先開口道:「本官覺著,咱們應該跟他好好談談……」
「嗯,談談、談談。」眾人紛紛點頭道:「談什麼?」
「談……」蔣知縣有些難為情道:「他能不能給條活路。」
第0200章 空城計
蔣知縣這一句,算是徹底捅開了窗戶紙,員外們紛紛丟掉節操,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起來。
起先還商量怎麼跟王賢去談,但沒兩句就說到,那幫商人正派人在碼頭扎彩樓,似乎要搞個歡迎儀式。眾員外便一致認為,咱們也得搞一個。於是就到時候該怎麼迎接、如何拍馬屁的事宜,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見一場大戰前的籌備會,就這樣變成了馬屁會,而且對象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季主簿不禁暗嘆,這他娘的算什麼事兒?
初二這天上午,眾員外帶人早早來到碼頭恭候,誰知商人們來的更早,已經在彩樓下彩排開了,他們雇了幾十個樂戶敲鑼打鼓,還有持著樂器花籃的妓女,舞獅子的藝人,跟開廟會似的。
員外們也有準備,但時間太短太倉促,規模上小了很多。
「趕緊把鑼鼓敲起來,咱們要用氣勢彌補人數!」於員外吩咐自己這邊的戲班子。
於是員外們這邊的彩樓下,十幾個樂人開始賣力地敲鑼打鼓,也舞起了獅子。
兩座彩樓下便唱起了對台戲,引得富陽百姓紛紛圍觀,紛紛打聽道:「這是要唱戲麼?」
「不是唱戲。」因為有開飯館的兄弟,朱大昌消息靈通,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道:「這是咱們縣的官紳富商,在準備迎接王老官人和王官人返鄉省親呢。」
「省親是什麼意思?」大部分人都不明白。
「省親都不懂?」朱大昌優越感大增道:「告訴你,就是回老家探親的意思。」
「探親就探親吧,還省親,」眾人笑道:「你個殺豬的拽什麼文?」
「這就是你們不懂了。」朱大昌卻理所當然道:「如今王家是官宦人家,高貴著呢,日常用詞自然不能跟咱老百姓混為一談。」頓一下道:「比如咱們說『吃飯』,人家官人家卻說『用膳』;咱們說『睡覺』,人家說『就寢』;咱們說『拉屎』,人家說『更衣』。」
「瞎說,拉屎怎麼會成了更衣呢?」眾人不信道。「不嫌臭得慌麼?」
「笨,官人家的茅房怎麼會臭,比你家閨女的屋還香。」朱大昌知道什麼?信口胡咧咧而已:「人家就是在裡頭更衣,出來也是香的。」
「我看你也是外行,官人家多講究,怎麼可能在茅房裡換衣服呢。」眾人卻是不信的,但有一點他們深信不疑,那就是王家——真的大富大貴了!
好吧,他們對富貴的標準忒低了點兒,但不妨礙他們感嘆,當年王家是何等落魄,如今是何等風光。感慨自己親眼看著他們父子兩代奮鬥起來,誰說太平盛世讀書才有出路,人家兩父子就沒讀書,不一樣混得風風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