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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春豐茶樓,那漢子一抬腳,就進了不遠處的另一家酒樓,找個角落坐下,又開始等待時機,把消息散播出去。同一時間,還有許多像他這樣的人物,穿梭於京城各處的茶館酒樓中,努力又不引人注目地散播著相同的傳言。
一天工夫,皇帝要誅殺王賢,廢除太子的消息傳遍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人們無不為王賢即將遭到的悲慘命運嘆息流涕,就像自己要被皇帝殺頭一樣……
不少百姓壯著膽子跑到西苑門外,為王賢伸冤,請求皇帝放他一馬!守衛西苑門的是東廠的番子,為首的馬德一看,西苑門外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為了控制事態,下令東廠將前來請願的百姓統統抓起來……
在東廠的高壓之下,果然沒人再敢來西苑門外請願,這才讓馬德鬆了口氣。一旁的手下問他:「最近京中的異動,要不要稟報皇上?」
「還是等乾爹回來再說吧……」馬德壓低聲音道:「如今咱們東廠一家獨大,出了問題連個推卸責任的目標都沒有。萬一皇上要是震怒,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那萬一要是出什麼亂子怎麼辦?」手下擔心道。
「出不了什麼亂子,那群刁民也就敢聚在一起嚷嚷兩聲,真以為他們會為個不相干的傢伙送命?」馬德冷笑道:「只要咱們加緊搜捕,把跳的歡的都抓起來。那傢伙被押送進京時,多派些兵馬把守街道,保准什麼問題都沒有……」
「還是您老有見識!」見他都打好主意了,手下也不再多嘴,轉而拍起了馬屁來。
「那是……」馬德自得地笑起來。
西苑寢殿中,朱棣的病越來越重,王貴妃這些日子衣不解帶,在皇帝床前照料。也只有她能承受住皇帝越來越壞的脾氣,而且不會被皇帝因為一時怒火就殺掉……
王貴妃正在為朱棣輕聲念著佛經,她的聲音柔和悅耳,對朱棣有不錯的安撫作用。朱棣聽著佛經,除了偶爾咳嗽幾聲,好一會兒都沒有動彈。
直到黃偐從外面進來,打破了寢殿的安靜。
「黃公公,有什麼事不能待會兒說?皇上剛剛要休息。」王貴妃對黃偐很是不爽,認為他一味媚上,私心太多,不像鄭和、李嚴那些正直的太監,能規勸皇帝的過失。而這黃偐從來都是順著朱棣來,還異想天開地找來歷不明的方士,在宮中給皇帝煉丹!這要傳出去,皇上和那些沉迷丹道的昏君有什麼區別?
黃偐也知道王貴妃不待見自己,不以為意地笑笑,自顧自的掏出個巴掌大小的檀木匣子,奉到了朱棣面前,獻寶似的稟報導:「皇上,第一爐丹藥煉好了。」
王貴妃一聽,臉就沉下去,但朱棣顯然來了興趣,咳嗽兩聲要掙扎著坐起來。王貴妃也只能扶著皇帝起身,在他背後加兩個軟墊,然後默不作聲看著皇帝和黃偐。
朱棣坐定了,瞥一眼那檀木匣子。黃偐忙打開蓋板,只見黃綢內襯的匣子裡頭,整齊擺著九枚鴿蛋大小,通體紅光的丹藥。
朱棣顫抖著伸出手,好容易才捻起一枚丹藥。倒不是說皇帝的心情有多激動,而是他已經沒法保持雙手的穩定了。朱棣顫歪歪地將那丹藥拿在眼前打量片刻,才慢悠悠道:「賣相還不錯……」
「皇上,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不能輕易服用啊。」王貴妃忍不住從旁勸說道。
「娘娘放心,試藥的小太監已經服過兩天了,安然無恙。昨日老奴也親自試過了。」黃偐忙邀功道:「今日起床,感覺耳聰目明、通體舒泰,好像年輕了十歲一樣!」說著滿臉諂笑道:「皇上可以放心服用了。」
「嗯。」朱棣這才放下心來,又端詳那枚丹藥片刻,便緩緩送入口中。王貴妃無奈,只能趕忙給皇帝端了碗水送服。待朱棣服完藥,黃偐將木匣蓋好,擱在床頭的柜子里。王貴妃擔憂地看著朱棣,著緊問道:「皇上感覺怎麼樣?」
「肚子裡暖洋洋的。」朱棣撫摸著腹部,眉頭微蹙道:「這是正常現象嗎?」
「正常正常,老神仙說,這是藥力在體內散開時的反應。以老奴的體會,過上幾個時辰,皇上就能感覺到妙處了。」黃偐連忙賠笑道。
「唔。」朱棣點點頭,又沉聲問道:「他們到哪兒了?」
「回皇上,這會兒應該到滄州了。」朱棣雖然沒有提具體的名字,黃偐還是很清楚皇帝問的是誰。忙輕聲道:「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六七天就到京城了。」
「京里沒什麼異動吧?」朱棣緩緩問道。
「沒什麼大動靜,就是那幫官員對太子此時南下,有些不太理解。」黃偐想一想,又低頭小聲補充道:「另外,民間也有一些聲音,說皇上是不是要……廢立?」
黃偐還想說下去,卻見朱棣整張臉漲成紫色,要吃人一樣怒喝道:「東廠錦衣衛是幹什麼吃的,怎麼會容忍這樣流言散播?!」
「皇上息怒!」黃偐不知收了東廠多少好處,而且他本能的會維護這一太監掌握的權力機構,連忙替東廠遮掩道:「只是一些流言而已,東廠已經將其撲滅了……」他本來還打算說說王賢的事兒,這下哪裡還敢再提?
「哼……」朱棣這才面色稍緩道:「告訴他們,這陣子寧枉勿縱,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明白了嗎?」
「奴才明白了。」
第1081章 瑞雪
寢殿外鉛雲低垂,北風怒號。寢殿內,王貴妃和黃偐等人心中也像打鼓一樣,忐忑不安地看著年邁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