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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此言,恕末將不敢苟同。」許懷慶不服氣道:「先帝每次出征,都是幾十萬步騎,大軍同行自然緩慢。我們四萬人馬全是輕騎,速度要快上很多,未嘗不能追上阿魯台!」
「你想的太簡單了!」柳升大搖其頭道:「你以為草原大漠都像河套這樣平靜簡單?告訴你,草原深處地形極其複雜、氣候更是多變。你以為是可以跑馬的草地,往上一走卻是陷死人不償命的沼澤!上一刻還是風和日麗,一轉眼就狂風大作,能把人都卷到天上去!還有鋪天蓋地的蚊蟲,咬上就打擺子,拉得你全身無力,只能被丟下自生自滅……還有大漠上,幾百里都見不到水源,白天裡熱得你渾身大汗,到了夜裡卻能凍死人!」
柳升講起草原和大漠的恐怖,聽的眾將臉色微變,率軍在這樣的環境中行軍作戰,確實如噩夢一般。柳升見狀心下得意,瓮聲瓮氣道:「先帝時每次北伐,病死的將士都遠多於戰死的。韃靼人世代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咱們是沒法和他們長期糾纏的。追來追去到最後,說不定還會被他們反過來吃掉!」
柳升一番長篇大論,果然讓對方的聲音小了很多,只有許懷慶仍慨然道:「縱使千難萬難,也不能就此半途而廢!不然阿魯台肯定會捲土重來!」
「捲土重來又如何?再出兵就是。」柳升卻滿不在乎道:「咱們不就吃的這碗飯嗎?要真是把韃靼人都宰光了,對咱們未嘗是件好事。」
王賢一直耐心聽著雙方的爭論,這會終於有些聽不下去,看看一直沒吭聲的莫問道:「莫將軍,你怎麼看?」
莫問聞言,才緩緩開口道:「末將以為,應當追、必須追、可以追。」
「哦,怎麼講?」王賢饒有興趣,微笑問道。
「一者,我軍為此戰布置許久,如今初入草原、牛刀小試,首戰告捷、士氣正盛,正是長驅直入、乘勝追擊之時,此謂『當追』者也。二者,阿魯台帥十萬大軍而來,如今只剩兩萬敗軍之師,且距離漠北老巢幾千里,正是將其全殲的大好時機,如果能除此禍患,大明北境將至少贏得二十年太平,此謂『必追』者也。」
「三者,時值春夏之交,草原風和日麗,戰馬不愁草料,此乃天時在我;韃靼人必定一路向東,我軍必定不會過於遠離國境,糧草供給無憂,此乃地利在我;如今我軍無論兵力、士氣皆遠超敵軍,敵人已成驚弓之鳥,再無反抗之心,此乃人和在我,此三者可謂『可追』者也。」
「好一個當追必追可追!」莫問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眾將紛紛點頭,完全抵消了安遠侯長篇大論的效果。說完,莫問又看向王賢道:「當然,追擊與否全看公爺的決斷,我等定然遵命!」
「不錯!我等定然遵命!」這下就連柳升,也得乖乖跟著表態。
「好……」王賢負手踱了幾步,穩穩站定身形,目光炯炯地看著麾下眾將道:「我意已決,追擊到底,不破韃虜誓不還!」
第1215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遵命!不破韃虜誓不還!」眾將轟然領命,主帥既然已經決斷,下屬自然義無反顧。
「好!立即整齊兵馬,向東追擊!」王賢沉聲下令道。
「遵命!」眾將再次應聲便趕忙分頭整軍,準備出發。
柳升這位副帥不需要操心那些瑣事,等所有人都離去,他看了看王賢,欲言又止。
王賢也看了看柳升,嘆了口氣道:「就像我之前給你說的,誰知道下次,我還有沒有領兵的機會……」
「公爺,攘外必先安內,安內才不必受制於人。」柳升回答道。不過他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王賢很清楚,真正講起草原作戰,所有人綁一起都不如柳升經驗豐富,要想追上阿魯台、消滅韃靼軍,就還得必須倚重他。總不能指望那心懷叵測的失涅干吧?
如果不給柳升一點希望,他這種情緒肯定會影響到接下來的作戰。所以王賢又嘆了口氣,低聲道:「那些事情,等打完仗再細說吧……」
「好!」柳升果然眼前一亮,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激動地看向王賢,只見他臉上古井不波,看不出絲毫情緒。
不過這對柳升來說已經足夠了,他胸脯拍得山響對王賢保證道:「公爺放心!俺柳升前半輩子就是在草原大漠上度過的,對這裡比自家後院都熟!肯定可以帶著大軍追上阿魯台,殺他個片甲不留!」
「怎麼?」王賢又好笑又好氣道:「你不怕沼澤、戈壁還有沙塵暴了?」
「嘿嘿。」柳升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鬍鬚,笑道:「人定勝天,人定勝天嘛!」
「也不怕打擺子了?」王賢又打趣一句。
「肯定不怕!」柳升把頭一仰,振振有詞道:「公爺天命所歸,瘟神豈敢作祟!」
王賢無可奈何地瞪他一眼,低喝道:「以後少說這種屁話!」
「不說不說,心裡知道就行。」柳升被訓,卻滿臉是笑,渾身骨頭都輕了三兩。
鎮國公率大軍北伐韃靼,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大明朝野的心。洪熙皇帝更是命令王賢一日一報,對大軍的動向關心無比。
是以大王城解圍的第三天,京城便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捷報!得知王賢不僅解了大王城之圍,而且與守軍聯手殲敵五萬之眾!
大勝的消息讓皇帝和大學士長長鬆了口氣,不管如何忌憚王賢,他們終究還是以國事為重。一開始,明軍裹足不前、見死不救的狀況傳來,讓皇帝和大學士們好幾天寢食不安,唯恐以前從未掛帥出征過的鎮國公,重蹈當年淇國公覆轍。眼下大明可經不起那樣的大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