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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被說得啞口無言,心裡火頭越來越大,臉色也越來越黑。
「應該是……」蹇義見楊士奇竟然擅改腳本,不禁滿頭大汗,趕忙補救道:「哦對,觀漢王的癔症,也不是時時發作,而是有時候有病,有時候正常……」蹇義咽口唾沫,信口雌黃道:「興許,那些人見他的時候,恰好他是正常的呢……」
「就算蹇尚書說的對,漢王時瘋時不瘋。」楊士奇淡淡一笑,揶揄道:「可就像您說的,漢王召集那些人造反的時候,他一定是正常的……」
「這……」蹇義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登時傻了眼,可不是麼?造反可不是請客吃飯,漢王要是不正常,誰會跟他送死啊?
「皇上……」蹇義可憐巴巴看一眼朱棣,意思是老臣盡力了,您還是自己對付他吧……
朱棣哪有主意啊?楊士奇的話一語中的、無懈可擊,讓他強詞奪理都沒處用力去。
只見皇帝那張臉越來越黑,越來越黑,最終悶哼一聲,狠狠瞪一眼不知死活的楊士奇,像趕蒼蠅一樣揮手道:「都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楊士奇和蹇義齊聲告退。
退出了寢殿,小太監趕忙送上雨傘,蹇義接過來,一邊撐傘,一邊誇張地搖頭嘆氣:「哎!哎!」
楊士奇卻渾無所覺,撐起傘來,就要走入雨中。
「士奇,你糊塗啊!」蹇義見他不搭話,只好先自個兒開口了:「讓你這麼一攪和,全亂套了!」
「是嗎?」楊士奇站住,回頭看著蹇義道:「請問蹇尚書,怎麼就算不亂套呢?」
「當然是……」蹇義壓低聲道:「咱們順著皇上,放過漢王,只把罪責往那些勛貴頭上推了!」
「首惡不除,只問脅從。」楊士奇冷冷道:「這還不算亂套嗎?!」
「哎,那畢竟是皇上的兒子啊!」蹇義看一眼跪在雨中的漢王,苦笑道:「你就是攛掇著皇上把他殺了,回頭皇上保不齊就把你一刀喀嚓嘍,給他兒子報仇。」
「那是以後的事情。」楊士奇淡淡道:「眼下我只知道……」頓一頓,他的視線移向雨簾,聲音像從天外傳來的。「如果連這麼拙劣的謊言,都能讓他矇混過關,天下百姓肯定笑我們糊塗,千秋史書一定罵我們沒有骨頭!」
「這……」蹇義也愣住了,這麼淺顯的道理,他竟沒想到。
「老大人,有時候,我們考慮得太多。」楊士奇悠悠道:「卻忘了問問自己的良心……」
說完,他撐著傘,步入漫天大雨中。
「良心麼?」蹇義站在那裡,回味著楊士奇的話,只覺那兩個字像兩記重重的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蹇尚書捫心自問,自己這陣子,可真是幹了不少昧良心的缺德事兒……
兩人走後,朱棣立在那裡,面罩寒霜地沉默半晌。李嚴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立在旁邊。
「那個畜生在哪?」良久,皇帝突然問了一句,李嚴先是一愣,旋即醒悟過來,忙回道:「皇上是說漢王?他還在外頭跪著呢。」
「晚了!」朱棣怪笑一聲,厲喝道:「事到如今,他就是跪死也沒用了!」說著猛地一揮手道:「把他給我攆出去!」
「是……」李嚴忙領命而去。
出去後,李嚴帶了幾個太監,打著傘到了漢王跟前,對石雕似的朱高煦道:「王爺,您請回去吧,皇上不會見您的。」
「……」任憑他說破嘴唇,朱高煦依然我行我素,雕像似的跪在那裡。
「哎……」李嚴見狀,只好向手下遞個眼色,幾個太監便壯著膽子上前,道一聲:「王爺,得罪了!」便扯著朱高煦的手腳,想把他抬起來。哪知,漢王就像粘在地上一樣,任憑他們使出吃奶的勁,都無法挪動他分毫!
「王爺,您這是何必呢?」李嚴當年,是和鄭和一起被送到朱棣身邊的,什麼情況沒見過,哪能不知道,這是漢王在用千斤墜的功夫,和他們較勁呢。
朱高煦自然還是不理不睬,一動不動跪在那裡。
「哎……」李嚴嘆了口氣,伸出那看似毫無縛雞之力的手來,在朱高煦的胳膊肘上一拖,原本面無表情的漢王殿下,突然怒目圓睜,只覺著胳膊肘部像被烙鐵燙過,疼得他一個激靈,登時就破了功——那些太監突然感覺手上一輕,就把漢王抬了起來!
然而也只有一瞬,下一刻,只見漢王獰笑一聲,低喝道:「再來!」他的身子便又重逾千斤,墜得幾個太監站立不穩,紛紛脫手,慘叫著摔倒在地……
「嘿!」李嚴忙故技重施,企圖用那詭異的一掌,化解掉漢王的功法,誰知手剛搭上漢王的肘部,就感覺一股巨力涌了過來!李嚴趕忙想撤手,那隻手卻仿佛粘在漢王身上一般!澎湃的力道透過那隻手,猛地向李嚴襲來!李嚴想運勁抵禦,卻悚然發現,自己的氣機全然被對方牽制住,毫無抵抗的餘地!
瘋狂的力道毫無阻攔地向他的五臟六腑襲來,李嚴登時心如死灰,暗道吾命休矣!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黑影從雨中閃出,轉眼就立在兩人中間,那黑影伸出一隻手,輕描淡寫地在朱高煦的肘部一拍,漢王殿下便如遭雷擊,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還哇地一下,吐了一口鮮血……那是受自己的力道反噬……
李嚴也不太好過,同樣吐了口血,不過他亦是慶幸萬分,要不是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自個兒今兒就交代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