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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騎士中,有相當一部分不是漢人,他們顏面扁平、眼細而長,一看就是蒙古人……卻穿著大明的軍服,彼此說話也是操著略顯生硬的漢語。這不是什麼蒙古人喬裝入侵,而是大明最精銳的三千營,由清一水的蒙古族騎兵組成!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當年朱棣起兵時,最倚仗的便是從寧王那裡借來的朵顏三衛,就是內附的蒙古人組成的無敵騎兵。
帝國越強盛,就有越多的異族人內附,甚至成為帝國的戰士,大唐是這樣,大明亦是如此。
三千營所在之處,自然是漢王朱高煦的帥營所在了。高大的營帳里,朱高煦面對著一副巨大的沙盤皺眉凝思,那沙盤不僅將演習區域的山谷丘陵河流都標示出來,還將對方各路軍隊的動向,標示得清清楚楚。
朱高煦十六歲領兵,多年來百戰百勝,不只靠那股子驍勇無匹,更跟他卓越的軍事才華分不開。他是大明如今不多的幾個,能將騎兵強大機動性,發揮到極致的將領,從一開始,對方十幾路大軍的動向,便在他派出的上千斥候的監視下,其間他覓到許多發起攻擊的良機,但都只是派出小股部隊、淺嘗輒止。因為他很清楚,父皇要求的不是一場激戰,而是對部隊的折磨,折磨得越久,就越能達到效果。
直到他收到父皇已經回京,大營由太子坐鎮的消息,朱高煦知道自己可以動手了,而且父皇這一舉動的深意,讓他大感振奮……父皇分明是示意自己,胖揍太子一頓啊!
這讓因為姚廣孝暗示支持太子,而沮喪不已的漢王殿下,如打了雞血一般,仰天大笑了整整一刻鐘。笑罷,他加倍派出斥候,日夜緊盯著對方的動向,準備不出手則罷,出手就要一錘定音!
「幾日來,斥候反饋的情報看,對方已經亂了分寸。」漢王長於行伍,身邊自然將星環繞,這時說話的是龍驤左衛指揮使王斌,只聽他沉聲道:「在我們的調動下他們疲於奔命,陣容完全脫節。我們已經完全具備從結合部插入,直搗中軍的條件了!」
「身邊沒了那幫老臣相助,老大就是個廢物……」朱高煦點點頭,看著對方中軍大旗周圍的十幾面小旗,面帶冷笑。但他一旁,另一個武將卻沉聲道:「但這廢物的肉太厚了,這畢竟不是真刀真槍的廝殺,騎兵的威力大打折扣,萬一要是被纏住合圍,可就太丟人了。」
「說得不錯。」朱高煦又點下頭道:「又不能真的馬踏聯營,只靠強攻硬打,不足取勝,也顯不出孤的本事。」說著冷笑起來。
「殿下的意思是?」眾將跟他多年,知道殿下這是有主意了。
「打還是要打的,但要想打得漂亮,非得撿軟柿子捏。」朱高煦目光一掃沙盤道:「你們說,最軟的柿子在哪裡?」
「我知道!」他的世子朱瞻壑搶著道:「幼軍!」
「不錯,就是幼軍。」朱高煦讚許地點點頭,摸著修剪整齊的短須道:「既然父皇要我模仿蒙古人,我索性便模仿到底,以主力佯攻其中軍大營,迫其各部來救,同時以優勢兵力全殲幼軍,之後大軍迅速撤出戰場,返回京城!」
「只對幼軍下手?」眾將有些遲疑道:「未免勝之不武……」
「要是以本王的身份作戰,自然不會如此。」朱高煦淡淡道:「但我們現在扮演的是蒙古人,這三十年來,蒙古人哪次不是這樣?」
「殿下此言有理。」眾將一起附和,打消了不同意見,轉而問道:「派哪支部隊去對付幼軍?」
「孤若親自動手,豈不落下欺負小輩的口實?」朱高煦看看眾將,目光坐在兩個兒子身上。
朱瞻壑和朱瞻坦會意上前,齊齊抱拳道:「孩兒願為父王分憂!」
「呵呵,也好,你們是弟弟,」朱高煦笑道:「弟弟打哥哥,總不算欺負吧?」
「當然不算!」眾將哪還不明白,這是王爺看到朱瞻基博頭彩心裡不爽,非要讓自己兒子給他個難看了。打了兒子欺了老子,太子臉上也掛不住,可謂一箭雙鵰!「太孫殿下不是英武蓋世麼,哪會把當弟弟的放眼裡?」
「哼哼,那就給他個難忘的教訓!」朱高煦把手一揮道:「就這麼定了,你們倆去!」
「是!」兄弟倆高聲齊應,相視一笑,他倆對朱瞻基的嫉恨,比他們爹對他們大伯的有過之無不及。畢竟朱高煦還比朱高熾更得父皇喜愛,而他們在皇爺爺那裡,卻是拍馬也趕不上朱瞻基的。
憑什麼都是皇爺爺的親孫子?你就萬千寵愛於一身,我們就天生是陪襯?這種不忿自小滋生,又在他們父親的影響下,變成了怨毒。他們雖然和朱瞻基是兄弟,但卻是世上最想看他倒霉的人,尤其是這次軍演幼軍出了頭彩,他倆更是恨不得朱瞻基接著出個大醜,現在能有機會親手變為現實,實在是再好不過。
臨出發前,朱高煦又把兄弟倆叫到一旁,輕聲吩咐道:「在幼軍附近有三路軍隊,為父那邊一開打,他們就會全力回援中軍。」
「也就是說?」朱瞻坦眼前一亮道:「幼軍不會有援軍?」原來父王為了必勝,還私下裡和對方的將領聯繫過了。
「一天之內,不會有援軍,時間再長就沒法跟皇上交代了。」朱高煦冷聲道:「如果你們一天之內,還沒法解決他們,乾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不要回來見我。」
「是!」兩個兒子信心十足地應道:「不會讓父王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