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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朱棣的目光終於落在王賢身上,幽幽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王賢聞言出班,並不下跪,面色坦然地看著朱棣,淡淡道:「臣問心無愧。」
見王賢昂然立在階下,沒有絲毫屈服之色,朱棣神情陰沉下來,冷聲道:「這麼說,所有人都是冤枉你的?」
「是。」王賢點點頭,沉聲說道:「臣只有一片忠心,從未有愧對天地良心之舉!」
「好!好!」朱棣冷笑連連,也不追究王賢為何不跪,大概是覺著這樣更能體現出此獠的張狂跋扈吧。皇帝轉向眾大臣道:「眾愛卿,他說是你們冤枉他,你們可有什麼要說?」說著又冷笑一聲道:「冤枉大臣可是重罪啊!」
朱棣這樣一說,那些早就安排好的御史言官,知道輪到他們登場了。第一個彈劾王賢的刑科給事中顧岩一臉憤慨地出班,指著王賢怒斥道:「天下人都知道你罪行滔天,無可爭議!你卻偏偏不肯承認,翻遍二十一史,上下兩千年,也沒見過像你一樣的狂悖狡詐之徒!」
「你說我罪行滔天,請問可有證據?」王賢瞥一眼那顧岩,不屑道。「沒有證據,可是誣告。」
「當然有證據!」戶科都給事中李旻蹦出來,大聲憤慨道:「譬如護送你進京的五百武士,不隸屬於任何軍隊,你不是私蓄死士又是什麼?」
「那是我花錢從濟南的鏢局雇的護衛,已經全都回去濟南了。」王賢淡淡道:「路上不太平,我雇幾個護衛就算是蓄養死士了,那天下的鏢局豈不是都要割據造反?」
「一派胡言!」監察御史張文山馬上跟上:「葫蘆谷兵敗後,你失蹤半年之久,這臨陣脫逃總無法爭辯吧?」
「我為國負傷,昏迷了半年,一醒來就馬上與官府取得聯繫,這算什麼臨陣脫逃?」王賢冷聲道:「至於葫蘆谷兵敗,本官已經調查清楚,取得了數百人的證供,需要在這裡好好分說一下嗎?」
「現在是說你的問題。」王彰知道葫蘆谷的內情,明白皇上絕對不願意公諸於眾,趕忙沉聲打斷道:「不要轉移話題!」
在王彰的示意下,一眾安排好的官員紛紛跳將出來,排山倒海一般痛斥起王賢是如何狂妄不法、欺君罔上,囂張跋扈、魑魅魍魎!這麼多人你一言我一語,根本不給王賢還嘴的機會。王賢也索性不再開口,安靜地站在那裡任由身邊一群狂犬撕咬。
這場瘋狂的批判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朱棣才感覺沒什麼味道了,抬抬眼皮,一旁的黃偐便扯著嗓子叫喚道:「靜一靜,都靜一靜!」
那些面紅耳赤的官員,這才停下忘情的攻擊,退回到各自的位置,只留王賢一人,孤零零立於金殿之下,目光怪異地看著龍椅上的皇帝。
朱棣對王賢這種滿不在乎的神情十分不爽,冷哼一聲道:「宣旨吧。」
黃偐便上前,伸出雙手,準備拿起那份擺在御案上的聖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宣布王賢墜入地獄的聲音。昭和殿前的廣場上,靜得自己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名太監快步穿過廣場,旁若無人地朝金台帷幄跑來。
肅殺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官員們注視著那名滿頭汗水的太監。他們很清楚,只有一種情況,太監才會打斷朝會向皇帝奏報——那就是十萬火急的軍情!
朱棣眉頭緊皺,看著那名太監跑到自己跟前,黃偐只好收回手,瞪著那名太監道:「什麼事?」
「緊急軍情!」太監雙手捧起一份粘了三根火紅羽毛的軍報,跪在皇帝面前。
『來了!』聽到這四個字,張輗的心差點蹦出胸腔,他絕對相信,這是王賢的反制!
公卿大臣中,也有不少心思機敏之輩,已經意識到這是王賢跟皇帝的鬥法!但他們不相信朱棣會輕易屈服——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位大明的至尊皇帝在位近二十年,還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膽敢跟皇帝叫板的,無一例外全都粉身碎骨!
黃偐的心也是一緊,趕忙接過那份軍報,驗看無誤之後,撕開火漆粘住的封皮,將裡頭的信箋呈送給皇帝。
朱棣接過信箋,定睛一看,臉上的皺紋便不由自主哆嗦了兩下,眼裡的怒火更是控制不住,許久才從信箋上移開,死死盯著王賢,冷哼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要挾的住朕嗎?!」
王賢輕輕撣一下落在肩上的灰塵,淡淡道:「臣不明所以。」
「哼!」朱棣一拍御案,剛要發作,只見又有兩名太監一前一後穿過宮門,朝著自己奔跑而來。
朱棣的話語,硬生生斷在喉嚨中,臉色鐵青地看著那兩名太監跪在金台帷幄之前。
「皇上,緊急軍情!」兩名太監同時舉起兩封一模一樣,都粘著三根火紅羽毛的軍報,異口同聲說道。
朱棣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忍著滿腔的怒火道:「呈上來!」
「是。」黃偐已經有些亂了方寸,手忙腳亂地接過兩份軍報,撕開時還不慎將一份軍報的信箋撕開個口子。
不過這時候已經沒人注意這些細節,朱棣接過兩份軍報,看完一份時,已經是面色鐵青,額頭青筋直跳了,等看到另一份時,皇帝更是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在龍椅上。
「皇上!」黃偐驚叫一聲,趕忙上前攙扶,朱棣一手撐在御案上,一手擺動示意,不讓黃偐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