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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建文元年成了洪武三十二年,建文二年成了洪武三十三年……一直到洪武三十五年。
「是麼……」王賢再傻也不會當著同僚的面評價上司。因為傳言是會變味的,傳到知縣耳朵里還不知成什麼樣呢。想一想十二年不得升遷的知縣,心裡還不怨念逆流成河?他可不想成了人家的出氣筒……
兩人又簡單聊了聊浦江縣的風土人情,見天色不早,賈驛丞起身告辭道:「二老爺早些歇息吧,下官一早就讓人去縣裡報告。」
「有勞了。」王賢點點頭,露出無奈地笑道:「千萬別這麼叫,小弟受不起。」
「習慣就好了。」賈驛丞笑著退出了房間。
「二老爺……」等他走了,王賢卻自己輕聲重複起來,面上笑容略略自得。
「不就叫你聲二老爺麼,高興成這樣。」靈霄一屁股坐在一旁。為了保護王賢,她決定還是委屈一下,繼續假扮他的侍女。不過誰要指望這位侍女端茶倒水,肯定會失望的。
「你懂什麼。」王賢樂呵呵笑道:「這就好比玩牌九,本以為抓到的是雜七、雜八,誰知卻抓到一副雙紅頭!」
靈霄不懂牌九,眨眼看著王賢,不過大致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賺到了唄。
王賢確實很開心。雖然短短一年時間,實現了從吏到官的大飛躍,但誰不想盡善盡美呢?金華府浦江典史,能比得上杭州府錢塘縣典史麼?他真不知道那位大明天官是吃飽了撐的,還是跟自己有前世冤讎。竟然嘴裡說『功臣另有重用』,下手卻把自己發配了……真是沒處說理去。
為此魏知縣安慰他,典史多好啊,權力大、手下多,而且不入流品。
王賢險些鬱悶死,哀怨地看著老師道:「前幾條也就罷了,最後一句有什麼好的?」
『按照《大明律》,』魏知縣,哦不,現在是魏修撰了,開心道:『官員未入流者,是可以參加科舉的!一旦入了流品,你今生就與科場無緣了。』
王賢對那個秀才身份還是挺在意的,便僅以此自慰。誰成想,原來自己這個典史,竟然是浦江縣的二把手!不說別的,一想到再不用伺候三尊神了,他就開心壞了。
第二天等到傍晌,才有兩個書吏姍姍來遲,拜見了二老爺,又傳達大老爺的口信……何時上任,王典史自己決定就好。
「那就明天吧。」王賢想一想,趕早不趕晚,也能給上司個好印象。
「這個……」兩個書吏一個姓鄭、另一個也姓鄭,浦江縣大半都是這個姓。長臉鄭是禮房司吏,聞言勸道:「二老爺還是再晚一天上任吧,也好讓弟兄們準備充分點。」
「這有什麼好準備的,一切從簡即可。」王賢淡淡笑道。
「二老爺……」另一個圓臉鄭,是本縣的胥吏班頭,聞言小聲道:「官場俗話說,『上官初四不為祥,初七十六最堪傷,十九更嫌二十八,愚人不信必遭殃。任上難免人馬死,滿任終須有一傷』……明天就是二十八了。」
「這都是無稽之談,本官是不信的。」王賢板起臉道:「就這麼定了,明天上任!」
見他如此堅持,兩人只好應下,又交代幾句,說明早有轎子來接,兩人便告辭了。
兩人一走,靈霄奇怪道:「小賢子你要是不信俗話,為啥趕著九月之前上任?」
「第一,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兩人編出來誑我的。第二,就算不是編的,我話已出口,也不能隨著他們改。」王賢嘆口氣道:「胥吏如何對待長官,我最清楚不過,每有新官上任,胥吏們必要先稱斤兩,甚至有囂張的,直接給下馬威。」
「放心啦。」靈霄很仗義道:「他們敢欺負你,我就揍他們!」
「好意心領了……」王賢無奈地看她一眼道:「忘了咱們的約法三章?」
當初他是不想讓這大小姐來浦江的,但靈霄哪裡肯聽他的,王賢只好跟她約法三章,第一要聽我的話,第二不要隨便使用武力,第三,有外人時要給我點面子……王賢說不然打死我也不帶你去。
「記得……」靈霄倒是很守信用,當時答應了,就不再違背,除了氣炸了肺的那次。她鬱悶地撇撇嘴,朝王賢扮鬼臉道:「他們要欺負你,我也不管了!」說完不再理他。
王賢無奈地搖搖頭,對帥輝道:「我今天不出門,你和二黑去縣裡看看地形,明天心裡也好有個數。」
兩人應一聲,便結伴出去了。後晌才回來,跟王賢嘀咕了許久,王賢似乎面色不太好看。
晚上,王賢借花獻佛,回請賈驛丞吃酒,待酒酣耳熱,方直截了當問他:「縣裡似乎有作弄典史的慣例?」
「沒有的事……」賈驛丞忙搖頭道,無奈碰上王賢這個厲害角色,沒幾句話,就讓他全撂了。
第0146章 二老爺上任
雄雞一唱天下白。
一到卯時,王賢便起床。今天是他上任的大日子,昨晚有些小小失眠,在床邊呆坐了好一會兒,望著昨天熨好,掛在衣架上的鮮綠色官服,王官人的嘴角,扯起一絲笑道:「來人!」
外面帥輝和二黑也早就起來,兩人穿著簇新的交領淡青衫,繫著紅腰帶,頭帶黑色平定巾,上飾三支孔雀翎並一支雉尾,一個端著洗臉的清水,一個端著梳洗的家什,喜氣洋洋地進來。
其實兩人留在富陽,靠著王賢的餘蔭,或是繼續混在公門,或是自個經商,都會過得很安逸。但兩人都還年輕,一來想離開富陽見見世面,二來親眼見著王賢,短短一年時間,竟完成了從混混到小吏到司吏到典史的連環跳。兩人驚慕之餘,都相信他前途一片光明,是以打定主意跟著王賢繼續混,肯定比在縣裡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