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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距離上來看,鹽城縣的河工的確是這次疏浚運河的最後一批勞力,因為他們最遠。
當天隊伍是在距淮安府城不到三十里地的西劉莊歇的腳,因為不知道府里給鹽城縣的河工安排的是哪段區域,所以廣遠那孩子還想著他們是不是能進淮安府城玩玩呢。
結果第二天就有淮安府和山陽縣的官吏前來和鹽城縣做具體的對接了,早先提前到淮安的鹽城縣戶房錢先生也一起過來的。
里長老馬被通知去開會,沒多長時間就過來通知宋五說他們上岡片區的被分在清江埔運河南段。
清江埔是運河上的重鎮,至今已有六百餘年的歷史,有「南船北馬、九省通衢、天下糧倉」等美譽。
淮揚段運河最有名的清江閘就位於此地,此地同時也是淮水與運河交匯處,每當北邊的黃河水漲時,河道方面就會立即關閉清江閘。
近幾十年由於運河一直沒有過大規模疏通,所以淮揚這段的淤塞比較嚴重。
一些地段甚至需要幾十個漕工同時拉拽一條漕船,才能讓勉強讓這條船通過,效率十分的低下。
這放在平時也沒什麼要緊,頂多苦了那些漕工。然而對於現在急等著江南錢糧救命的北京而言,那就是要命的了。
新上任的淮揚巡撫路振飛肩上的擔子也的確十分沉重,孫傳庭大軍在河南的慘敗使得淮揚直面李自成大順軍壓力,因此上任之後路振飛除了要招募兵勇確保淮河一線不失外,還要趕緊組織人力疏通運河,否則他根本沒辦法去完成皇帝給他的使命。
一層層壓力下來,便有了淮揚數萬壯勞力齊聚運河的恢弘場面。
……
陸四現在還不知道新任淮揚巡撫是哪個,他只知道上了大堤後,他就得當苦力。
鹽城縣這次一共動員了一萬多壯勞力,卻是分成了三個片區:縣城附近為一區,新興場為一區,上岡為一區,各區都有帶隊的縣衙人員負責,比如上岡這一區負責的就是錢先生和趙書辦。
三個區段也都在清江埔運河南段,彼此相連,據老馬說得有三十里長。
府里的意思很簡單,什麼時候鹽城的一萬多河工把這三十里長的運河淤積給通了,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回去。
「我的天吶,那要干到什麼時候?」
「沒事,這麼多人呢,運河能有多寬?我看吶頂多十天半月咱們就能回去了。」
宋五從前常帶隊出河工,對工期和工程量心中有個大概估數。
眾人聽了他的話都是高興,尤其是周旺,出來才幾天他就想老婆孩子了。
「沒意思,連淮安城都不讓我們進。」
廣遠這孩子一聽不能進城別提有多失望了,他一路上念念不忘的就是進省城瞧瞧。
淮安是淮揚巡撫衙門所在,說它是省城倒也沒什麼不妥。嚴格意義上,南直隸這一邊也沒有什麼省城一說。
「一天到晚就曉得玩,那城裡有什麼好玩的?你是錢多啊?」陸文亮對兒子一天到晚就想著玩有些不高興。
「沒有錢就不能進城了?難得出來一趟開開眼也是好的啊。」廣遠嘟囔了一句。
陸文亮剛要說兒子就被陸四拉了下,然後陸四笑著拍了拍廣遠的肩膀道:「等挑完河老爺帶你進城玩一趟。」
「哎,好呢,好呢!」廣遠眉開眼笑。
陸文亮也笑了笑,沒再說進城的事,想來他心裡也是想讓兒子到淮安城見見世面。
縣裡通知傳到各支隊伍後,就有山陽縣的人過來帶路了。
幾千人扛著大包小包,拿著各式工具沿著運河邊的官道往清江埔而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奇怪的是運河上竟然還有很多船隻在通行,這就讓陸四疑惑了:通淤不是應該疊壩抽水清理麼,那怎麼還會有船隻通行的?
「你以為這運河是咱們家鄉的小河啊,說疊壩就疊壩的?這大河清淤靠的是清淤船,就是在船上搭網架子,然後用鐵龍爪下去勾……」
宋五的見識淵博讓陸四很是佩服,但他說的那些東西陸四還是不太懂,不過他相信古人的智慧不比他差的。
至於什麼清淤船,什麼鐵龍爪,等到了工地上肯定能見到,到時好生瞧瞧是什麼原理便是。
就這麼著,大約沿著運河邊官道走了一個多時辰,眾人終於到達了淮安府劃分給他們的工地。
遠遠瞅那運河大堤時,就見南北有若干旗幟插著,堤上還有兵丁不時來回巡邏,遠處的一處村子外面還扎有不少軍營。
這讓不少第一次出河工的鄉民感到吃驚和困惑,但陸四卻很淡然,絲毫不奇怪。
幾萬河工聚在一處,官府不派軍隊在此坐鎮,要是運河裡挖出獨眼人怎麼辦?
但是,那軍營轅門前豎立的一面繡有「金」字的大旗,卻讓陸四的目光為之停留了很長時間。
第十四章 漕運總督 巡撫淮揚
明代有級別的將領,比如參將以上就有資格單獨領軍並成一旗,除軍中慣用的號旗、信幡外,這類將領多另打一標旗。
所謂「標旗」就是表明其身份的軍旗。
最普遍的做法就是以將領姓氏為標旗,如此遠遠一看便知領軍之將是何人。
陸四看到的那面繡有「金」字的軍旗便是一面標旗,這表明駐守在運河上的兵馬隸屬於金姓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