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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軍紀敗壞之罪魁禍首就是客兵。
顯然,運河上這支監軍就是客兵。
「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守堤的官軍是誰的兵馬你知道嗎?」
陸四必須要搞清楚消息的真假,也急於知道運河上這支打著「金」字標旗的軍隊究竟是誰在統領。
馬新貴瞥了眼陸四,有些鬱悶:「你不信我說的?」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知道更多一些。」
陸四向前近了一步,「有些事,知道一點和知道所有可不一樣,好比你們棚里搖骰子,一顆骰子決定不了輸贏,得全開了才知道。」
「有道理,」
盯著表情凝重的陸四看了幾個呼吸,馬新貴「嘿」了一聲:「那好,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就統統告訴你。」
……
按馬新貴的說法,王四有個表弟叫趙三喜,幾年前在鎮上失手把人打成重傷,害怕官府抓他做牢嚇的連夜跑了。
結果這小子在北邊的河南要了一年飯後不知怎麼的就當了官軍,因為打起仗來不要命,被上面的將領看中收在身邊當了親兵,還給改了個名字叫趙忠義。再後來趙忠義跟著的那個將領受漕運總督所召帶兵來了淮安防河,他便也跟著過來,算是回老家了吧。
聽到這裡,陸四打斷了馬新貴,問道:「趙忠義跟著的那個將領是不是姓金?」
「好像是,」
馬新貴側頭想了想,「對,聽王四說他表弟跟著的是一個叫金聲恆的將軍。」
「果然是他。」
陸四自言一句,同時心下暗凜,金聲恆這個人禍害百姓的程度比劉澤清還要過之,贛州屠城就是這傢伙乾的,殺了二十幾萬人。
被這傢伙的兵拉去當夫子,絕對沒有好下場。
「什麼?」
馬新貴叫陸四的反應弄得有點困惑:什麼果然是他?
陸四忙搖頭:「沒什麼,你繼續說。」
馬新貴「噢」了一聲,帶著幾分疑惑繼續說道:「趙忠義那小子離家幾年,知道我們鹽城縣的人在這齣河工,便想過來看看有沒有熟人在,沒想撞上他表哥王四……」
據馬新貴講,趙忠義雖離鄉幾年,但對家鄉人也重感情,不忍心家鄉人被拉去北邊當炮灰,就將上面準備把運河上的河工給裹到北邊當夫子的消息偷偷告訴了王四。
趙忠義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能救一個算一個。他認為只要表哥王四把這個消息散出去,不能救下所有人,至少也能讓老家上岡的鄉親們躲過這一劫。
「趙忠義是對得起咱們家鄉人了,可他不知道他表哥王四真他娘的不是人養的!」
馬新貴恨恨的「呸」了一口,「王四不但沒把消息傳出去,反而想你們這幫勞力反正要被官兵拉走,到時都是死在外面的多,不如在溜之前逼周旺簽賣他婆娘的契書,這樣能從周旺他婆娘身上把錢賺回來,要不然周旺死在外面他的錢跟誰討呢……嘿,這黑心腸卻沒想到為此把命丟了,活該!」
「畜生!」
想到王四逼迫自已的情形,周旺拳頭緊握,死死看著腳下的淤泥,恨不得把王四再扒出來剁成肉泥才好。
「這麼說來,事情是真的了。」陸四的神情從凝重變得陰沉。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麼,有好處?」
馬新貴搓了搓手哈口氣,朝陸小華他們三個道:「你們也別愣著了,趕緊跟我去拿錢,然後你們想辦法離開這裡,遲了我怕你們走不得了。」
周旺失神的問了句:「官兵什麼時候拉我們走?」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早走早好,說不定那幫官兵等不急了天亮就要帶你們走呢?」
馬新貴說著就要下淤泥堆,陸四卻一把拽住他,悶聲道:「知道這個消息的恐怕不僅是我們幾個吧?」
馬新貴回頭朝陸四看了一眼,反問了他一句:「你說呢?」
第二十三章 風起運河
人都有親朋,亂世里當兵的眼裡也沒有貴賤。
知道拉夫這件事的肯定不止陸四他們幾個,起碼老馬肯定知道,馬新貴這個做侄子的再壞總不能坑自家伯父吧。
糧長,可不算官。
金聲恆真要裹夫,老馬這個糧長也別想跑,弄不好縣裡的什麼書辦、先生一個都落不下。
縱是官又如何?
隔壁村做過知府的吳老爺不也叫劉澤清給拉了夫麼,要不是他自已跑得快,這會怕早就成了大順軍的刀下亡魂了。
當然,在沒到迫不得已時,這些原先「體制」內的大小頭頭們還是能繼續發揮作用的。
夫子,能當炮灰,能當牲畜,也能跟著搖旗吶喊,壯壯聲勢的。
盤踞在武昌的左良玉那二十幾萬人馬不就是這麼來的麼。
只是,如果老馬知道要拉夫的事,那他為什麼不透露給鄉民們?
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是老馬也跟王四一樣不顧鄉親死活呢?
陸四認為應該是前者,畢竟,這世上不重鄉情的人真的沒幾個。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也許王四的做法是對的——如果他真將消息散開,恐怕就一個都走不脫了。
這不是單純人性的考量,而是事實的決擇。
世上沒有守得住的秘密,運河上的數萬民工雖然是從不同府縣徵發過來,但幾乎每個片區的河工都沾親帶故,因此一個人知道,那就等於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