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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西傳來消息說這個楊氏是十八歲被張獻忠「強聘」繼而冊立為後,算起來現在應該是二十二歲,年紀倒是同陸四差不多。
楊氏也曾為張獻忠生育一子,可惜此子被已存犧牲之志決意出川抗清的張獻忠殺掉了。
說來,也是個可憐女人。
若是沒有陸四,這個可憐女人是被她四個義子聯合起來絞死的,罪名是「傲居諸將之上」。
嘿,人家皇后不傲居你們四個義兒臣子之上,居哪裡?
孫可望、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這四個好義子這件事乾的相當不地道,你兵變就兵變,奪取就奪權,非要把一個空有虛名的「義母」給殺了,實在是有違人倫。
不過嘛,現在楊氏的命運肯定不會那麼慘了。
自古太祖豪傑,不問婦人出身。
對於楊氏的「非份」要求,陸四本人不置可否,即納也行,不納也行。
納的話,有道理。
畢竟,自古以來戰敗一方的女眷多半是要躺在勝利者臥塌之上的,尤其是這種年輕的皇后。
政治上,楊氏若入大順後宮,則等於徹底將大西法統交出,對於穩定西營文武人心及對西北的治理是有極大好處的。
陸四現在也是急於從西北抽身,故而對西北問題的指示就是速定。
如何速定?
當然是傳檄而下。
因此,楊氏的配合將加快西北大定的進程。
而且,給自己再娶一個老婆,身為男人的陸四肯定不排斥。
尷尬的是,楊氏的身份有點敏感。
不是皇后這個身份,而是其輩份。
張獻忠生前同陸四的老丈人李自成那是稱兄道弟,所以理論上陸四見著楊氏得叫聲嬸嬸。
這天下哪有侄子納嬸嬸的道理。
別的民族可以,漢族這邊,有點說不過去。
名義上的嬸嬸,也是嬸嬸。
再者,孫可望、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四將名義上也是楊氏的義子,雖說艾、劉已降,但陸四總不能厚著臉皮給張獻忠擦皮鞋,做人家四個大小伙的干老子吧。
況孫、李尚在負隅頑抗,真要知道陸四成了他們的後干老子,東、西二府就算不為他們義父張獻忠爭口氣,也得為他們自個爭口氣。
難辦。
陸四棘手,拿不定主意,便問賈漢復、高一功、劉體純等人的意思。
賈漢復竟「噗嗤」一聲笑道:「此監國私事,臣下不便進言。」
「監國哪有私事可言,我看你賈膠侯是存心看我的笑話。」
陸四笑罵一句,問高一功、劉體純。這二人論輩份都是李自成、張獻忠一輩的,因此二人的意見很重要。
「興國公怎麼說?」
劉體純沒有先說自己看法,而是問具體負責人李過的意思。
「劉帥,興國公的意思是監國許楊氏可以不為張獻忠守節,那楊氏如今選擇改嫁且指名改嫁監國,似乎沒有問題。」
賈漢復頓了頓,補充一句,「邏輯上沒有問題。」
「邏輯」是監國陸四最近常掛在嘴邊的話,大致就是道理通不通的意思。
李過其實也是含糊其辭,既沒說可以,也沒說不行,總之是把這皮球踢給了當事人。
新任甘陝總督孟喬芳也是踢皮球,倒是陝西巡撫張國柱力諫監國速納楊氏,「以為大局計」。
劉體純點了點頭,又問:「西營那幫人怎麼看此事?」
「西營那邊。」
賈漢復搖了搖頭,笑了笑道:「那幫人能有什麼意見,便是有怕也不敢直言。」
事實上艾能奇、劉文秀等西營將領聽了皇后娘娘竟以改嫁大順監國為奉表條件,一個個也是哭笑不得。
惱火,怒不可遏倒真沒有幾人。
艾能奇、劉文秀這兩個比楊氏都大的義子,怎麼可能對這個年紀小的義母真有什麼母子之情。
頂多一時之間覺得沒法接受,但從各個角度再細想,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他二人反對也沒有意思,都已經是大西的叛將、大順的新臣了,哪還有資格說什麼忠貞名節的事。
再者,退一萬步講,人楊氏才二十二歲,沒有理由叫人家就此當一輩子寡婦吧。
其他人,如馬元利、竇名望、王自奇等,則是純當一樂。
說白了,西營上下大多都是「泥腿子」,於什麼封建倫禮並不看重,反而較為務實。
雖然張獻忠同李自成生前平輩而交,也稱呼喚弟,但兩人沒有血緣,也沒有八拜過,如此大順陸監國客氣一聲叫楊氏嬸嬸,不客氣也就是個「賊婆娘」。
馬元利、竇名望他們也是巴不得陸監國能納楊皇后,因為楊氏這個大西皇后真的嫁入大順後宮,對他們這些西營降將未必不是「利好」大事。
這要是楊氏肚子爭氣能給尚無子嗣的大順監國誕下長子,將來這位長子肯定要依重西營,屆時西營於大順朝可就是威風八面了。
唯一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楊氏不守婦道的是那原西營中軍都督、現為第十一軍鎮帥的王尚禮。
王都督對老萬歲當真是忠心耿耿的很,即便是無奈跟著定北、撫南降了大順,內心對大西總還是有千萬感情的,故而實在接受不了老萬歲屍骨未寒,婆姨便叫老萬歲之死元兇給睡了的。
劉體純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