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頁
陸四知道此事大罵侄孫胡來,趕緊又派高一功往官家洞再請,並向鞏焴表達他這監國的愧意。
高一功還是沒能請來鞏焴。
陸四不放棄,又叫甘陝總督孟喬芳去勸。
鞏焴還是不肯。
陸四雖沒有三顧茅廬,但接連派人三請都請不來鞏焴,也是來了心氣,竟直接命人頒諭,說鞏焴再不來行營,便盡殺鞏焴家族,屠其家鄉。
這回,鞏焴來了。
不等這位老尚書張口罵大順監國殘暴,陸四搶先開口喝問於他:「你做明朝官時,百姓皆說你是好官,既是好官便當為百姓謀利造福,何以躲在那洞中不為百姓出力?」
不待鞏焴反駁,又道:「你不做我大順的官,於我大順又有什麼損失?尚書高位,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但你可知你不做我大順的官,卻是害了這天下的百姓!因為這天下少了一個好官!」
言罷,又上前握住鞏焴雙手道:「可能先生心中有氣節,要為那朱明守忠貞,可如今天下大勢已明,我大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致力於天下一統,結束二十年來災亂,還百姓太平,給百姓活路,先生這氣節於這天下蒼生又哪個重?」
幾番話一說,鞏焴張了張口卻是默認了。
倒不是大順陸監國的話對他有多大打動,實因他要不答應的話,族人要死,家鄉人也要死。
相比鞏焴這個被強弄來的禮政府尚書,宋企郊這個吏政府尚書、陸之祺這個兵政府尚書卻是識趣的多,早在聽聞大順光復北京便已有了出仕之心。
所以在大順監國又一次親自派人尋訪他二人後,於民間消失一年多的兩位尚書終於現了蹤跡。
宋、陸二人包括鞏焴能被李自成欣賞任用,自是都有本事,非一個清官可以形容。
西北局勢,三位就了如指掌,而這些恰恰是泥腿子造反的順淮軍將領們所不知道的。
好比為何皇帝都需翰林學士,因為好多事情和典故等,都在這些飽讀經典的學士肚中。
因此行營會議之初,便由兵政府尚書陸之祺於與會眾人簡單說了當下西北土司問題。
陸之祺首先說土司問題實際是蒙元時期留下的一個弊政,而土司勢力又分西北土司和西南土司。
西南土司有名的就是萬曆年間造反的楊應龍,天啟年間造反的奢崇明、安邦彥之流的。西北地區土司相對沒什麼有名的,但相較西南土司卻又複雜的多。
「西北地區土司多半是武土司,便是從前隸屬兵部管轄,但卻摻雜於流官衛所之間的力量,比如嘉峪關以西沙州、赤斤、曲先等地的關西七衛……」
據陸之祺介紹,西南地區的土司文武結合,有武進士,也有文土司,不僅有土官世系知州,知縣,也有宣慰司,招討司,長官司等震懾蠻夷的武土司機構。
而西南地區因為特殊人文地理原因,形成「大姓相擅,世積威約」的統治基礎,故而土司大多獨立自主且統治權強大,便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都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統治,採納用世襲土官為主管理當地民政,流官為輔起監督管理的方法,即「文武相濟」,結果便導致西南土司一個個都成了當地的「土霸王」,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一旦有事便能形成大亂,如平播之役、奢安之役。
西北地區因為沒有西南那樣複雜的民族成分和地理環境,所以一開始便是以流官為主,土官為輔,故而造成的危害不如西南,前明兩百餘年來,西北土司叛亂較少,且都形不成氣候。
陸之祺進一步為眾人說了西北土司大致可分為三種。
「第一種大多源於蒙元時期駐守西北地區的官員,這些人有的是獻城歸附,有的是率部投降,鑑於這些人在當地的威信,明太祖便賜為土官,允他們子孫世襲。」
「第二種是本人並非在西北任職,但在明初時因為各種原因來到西北被封為土官的人,如西寧衛土官陳子明,其原是蒙元的淮南右丞,投降明朝後隨長興侯耿炳文攻克大寧,後留守西寧遂子孫世襲為土官。」
「第三種就是原西北各個部落首領,多是蒙古人,明朝為安撫他們便將他們封為世襲土官。」
說到這,陸之祺頓了頓,「這些人也多是各個部落的豪酋,相當於過去的豪強,有事能一呼百應。」
陸四點了點頭,自古以來無論是漢族還是非漢族,豪強都能形成一定勢力。而所謂豪強,也大多源於兄弟子侄多,打起架來幫手多。
吏政府尚書宋企郊道:「各位需要注意,西北土司所轄部落多是蒙古人,這些人沒有固定轄地,因此需要明朝為他們劃分土地,這就導致土司的地盤往往夾雜在府州縣同衛所之間,如此一來是可以有效監督扼制他們,另外就是可以隨時抽調這些土司出外作戰。」
高一功眼前一亮:「也就是說若我大順要消滅這些土司,只需在重要關鎮駐軍,便能使他們不能呼應,從而可以各個殲滅?」
陸之祺點了點頭:「看上去,是這樣。」
「那便不足為慮。」
高一功頗有信心道:「先前是怕這些土司勢力會合流,現在看來這些土司本就被明朝給羈絆住,一股腦的打是有困難,但一個個的吃掉是沒有問題的。」
陸四沒有說話,解決西北土司問題的關鍵不在於這些土司有多麼不好對付,而在於如何統一思想,制定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