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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五的秦字營也進行了擴編,不過他並沒有過來請示過陸四,倒是駐紮在聯城的郭老四還事事向陸四匯報。
鄉兵出身的郭老四是余淮書去聯絡揚州河工時推出來的,儘管他現在對陸四非常尊重,陸四卻知道一旦余淮書帶著聯絡到的其餘河工隊伍入城,郭老四恐怕就事事以余淮書為首了。
畢竟,他們才是一夥的。
這也是淮軍現在面臨的另一個大問題,即「山頭林立」。
「山頭林立」的本質就是鄉土觀念,淮軍的鄉土觀念是淮揚,但淮揚又有若干縣州,倉促起事的河工隊伍在沒有組織的情況下,必然會以「遠近」來區分各自的隊伍,而非統一在「上岡陸文宗」的旗幟下。
或者說拼命時是一回事,勝利後又是另一回事。
這個問題一時半會陸四是無法解決的,唯有通過時間和殘酷的戰爭來最終確立誰是最大的山頭。
而他陸四,一定要成為那座最大的山頭!
誰留在淮安,誰去揚州,也不是陸四能決定的,他只能儘量勸說,能勸多少人跟他去揚州就是未知數了。
畢竟,淮安城的富庶太過實在,人性會讓很多人迷戀淮安城。
在孫武進看來,陸四巴不得有一批人留在淮安給南下的淮軍當墊背,牽制住即將到來的虎狼。
陸四內心深處肯定有這樣的想法,不是他自私,也不是他殘忍,而是人性決定。
統一了「嫡系」思想後,儘可能的搜羅物資,動員更多的人跟淮軍走就成了陸四的當務之急。
他的時間很緊,也很急。
……
新一營成立之後,營官謝金生就接到了他的第一個命令——將位於碼頭上的漕院常盈倉中的糧食全部裝上漕船,並和漕隊一起負責這些糧食的安全。
漕隊是淮軍船隊的簡稱,原朝廷派在清江提舉司的主事宋慶被陸四強行給了一個船官的職務。
在不干就死的威脅下,宋慶不得不幫助陸四將屬提舉司的漕工組織起來,搜羅了所有能搜羅到的漕船,組成了現在的漕隊。
漕隊共有漕船670艘,其餘船隻30餘艘,這個規模的船隊足以將囤積在淮安的所有漕糧裝運一空。
漕工們在得到淮軍給予的重賞後,加上有宋主事這個朝廷命官牽頭,除了一些實在膽小怕事的,大部分還是願意掙這份錢的。何況,還有淮軍的威逼在。
糧食這一塊,陸四隻要常盈倉的存糧,常平倉和其餘四座總廠的糧食,他讓人通知秦五和郭老四接收裝運進城,準備分配給陸續進城的各路隊伍。
常盈倉的存糧夠兩萬人吃上三四個月,揚州離淮安又是極近,陸四是真沒必要把事情做絕。
「陸爺英明,沒糧食,誰會願意留在淮安?有了吃的,天寒地凍的,這幫人才不會想著亂跑,乖乖的替咱們拖住官軍。」
孫武進始終以最陰暗的想法揣度這個時不時會讓他不寒而粟的年輕人。
「你再自做聰明,我就活埋了你!」
陸四狠狠瞪了眼孫武進,他的面前是一座座高大的墳堆,以及上萬具尚未來得及入土的屍體。
都是在叛軍破城的那夜死於非命的淮安居民,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甚至是一家十幾口。
馬車還在不斷的從城中往外拉屍體,車到地方後,民夫們就上前隨意的將屍體從車上抬下,直接往地上扔去。
之所以隨意,是因為民夫們已經麻木。
任何人在不斷的抬運屍體,不斷的掩埋屍體後,都要變成鐵石心腸的人。
孫武進叫嚇得不敢再吭聲,一邊負責處理屍體的那個刑部理刑主事王允端也是大氣不敢出,因為照這個進度他明天就得從鎮淮樓跳下去。
陸四卻沒有責罵這個王主事辦事不力,他知道這麼多的屍體不可能在一兩天就掩埋完畢,也找不到足夠的柴禾火化。
駐足一會後,陸四輕嘆一聲,揮了揮手:「就埋這裡吧。」
「搬!」
孫武進忙朝不遠處的車隊喊了一聲,立時有淮軍士卒和民夫們一起將幾百具屍體從車上搬下。
這些都是陣亡的淮軍勇士。
陸四親自來送他們最後一程。
陣亡淮軍的屍體被放進了王允端事先組織民夫挖好十幾個大坑中,隨著鐵鍬揮動和泥土飛揚,十幾座高大的墳堆如平地突起般呈現在陸四面前。
泥是新的,泛著黑色。
望著這些墳堆,陸四心中有些難受,不是為陣亡的淮軍勇士,而是為死去的所有人。
這就是亂世,上萬人的死亡驚不起半點波瀾,埋進地里後不過多了個亂葬崗的稱呼而矣。
「陸爺,走吧。」
「是該走了,」
陸四呼了口氣,視線從那十幾座墳堆中一一掃過,最後屈膝跪了下去。
「諸位放心,淮軍絕不會忘記諸位,你們的子子孫孫都永受我淮軍庇佑!」
磕了三個頭後,陸四起身離去。
他沒有讓人給這些陣亡的勇士立碑,因為他知道那樣做只會讓這些勇士再受一次劫難。
第七十四章 子子孫孫跟他干!
以前在李士元手下當大頭兵,現在淮軍中當什長,鄭大發肯定是進步了,但問題是上面的隊官說任務緊,所以什長也要幹活。
因此,鄭大發只能一邊暗罵淮軍不地道,對他這種人才不重視,一邊「吭哧吭哧」的和手下到倉中扛糧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