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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幾個鐵甲人帶著一大幫子刀手朝自己殺奔過來,孟慶玉不得不丟下那些正被賊人包圍纏殺的部下往後逃去。
「完了,孟千總敗了!」
曹元眼睜睜的看著孟慶玉大敗一點辦法也沒有,不說地形複雜,麥地無法奔馬,就說那官道上的屍體也讓他的馬隊沒法馳騁,除非他棄馬步戰。然而就他手下那103人這會上去,也多半是潰的多。
「這股賊人怎的如此不畏死?是有符咒麼?」操守官蔡一清不住喃喃,實難相信賊人竟然強悍如斯。
從賊人頂著銃射和箭雨貼近孟慶玉部到孟慶玉倉惶後撤,都不到一炷香時辰,饒是史德威已經做好一場惡戰的準備,也沒法接受戰敗,且敗的這麼快。
已是中年的史德威臉陰沉的可怕,他實在是無法承受失敗的恥辱,無法去想像被他視為敗類的李棲鳳和胡尚友知道他敗了後會如何看他,更沒臉去面對待自己如兒子般的史公。
「點齊所有人馬,隨我殺賊!」
史德威亂了心神,完全忘記他的部下真正能戰的除了曹元的馬隊,就是孟慶玉那千把人,其餘的搖旗吶喊可以,叫他們上陣搏命根本不能。
這也是明軍的通病,除了當年盧象升的天雄軍,其餘各軍人馬再多,能拉出來一戰的也最多四分之一。
「都司,去不得,亂了,亂了!」
蔡一清腦子還清醒著,急忙拽住史德威,建議馬上向甘肅總兵李棲鳳和四川副將胡尚友這兩支後軍求援。
史德威怒極:「你是嫌我史德威還不夠丟人嗎!」
「都司,你就這麼點兵,打光了,不管輸贏這揚州城就是別人的了!」
蔡一清一臉苦色。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不了家鄉的人
「這……」
史德威滯在那裡,有些失神的看著蔡一清。
他史德威不是十幾歲的雛,從崇禎五年算起,也是征戰了十幾年,有兵才是爺的道理難道不知道?
真要把手下這點人馬拼光了,揚州城還是他援剿都司的駐地嗎?
史公那邊這些年一直苦於無可戰可使之兵,這才叫何剛去浙江重新招募義勇擬籌忠貫營。
可若忠貫營尚未籌建好,自己就把這僅有的兩千餘人馬拼光,又該如何跟史公交待!
李棲鳳和胡尚友又會不會趁機入主揚州,叫他史都司也落得喪家之犬呢?
念及於此,史德威總算是理智下來,只是他實在羞愧向李棲鳳和胡尚友求援,還是蔡一清自告奮勇驅馬前去。
曹元欲言,史德威無力抬了抬手:「暫避三里!」
「是,都司。」
曹元無奈,只得依令而為。
……
「陸爺,狗日的官兵叫咱們打跑了!」
望著遠處狼狽後逃的明軍,孫武進興奮連連,走路都覺腿下帶勁,渾身有力。
他就說嘛,能打高郵衛,就能打史德威!
只要淮軍弟兄們有種,這淮揚地還真沒能打的兵!
坐在村民用來壓場曬稻碾子上的陸四卻已經累得直不起腰,那身鐵甲初時穿在身不覺有什麼,連番死戰下來重得跟背了一個人似的,饒是他這身子是個年輕人,也是有些沒法承受。
今後,不但要練兵,更要練自己。
揉了揉還隱約有點疼的手腕,陸四吩咐孫武進道:「傳我令,各隊不要散開,也不要追逃跑的官兵,我估計官兵雖敗但人馬眾多,不可能就此逃回揚州,稍後肯定還要捲土重來!趁這段功夫,大傢伙趕緊休息,儘量恢復些體力。另外,你派一隊人將傷員運到後面的黃莊。死去的兄弟……先不要管了。」
說完,陸四從碾子上站起,視線內卻看到左大柱子傻乎乎蹲在地上在看什麼。
「左潘安,你看什麼?」
陸四好奇的問了句。
「噢,沒什麼!」
聽到大兄弟的聲音,左大柱子從地上站起,陸四便看到一具屍體——一具跪在地上卻沒有倒下去,而是一動不動面朝北方的軍官屍體。
這個軍官的神態和姿勢表明在閉眼前,他始終在看向北方,似乎北方有他魂牽夢縈所在。
出於對死者的尊重,陸四沒有踹倒這個軍官的屍體,而是在想了想後伸手在對方懷中摸索起來。
繼而,他摸到了一枚用布包裹著的腰牌和幾顆碎銀子及一把銅錢。
碎銀子和銅錢陸四隨手交給左大柱子,只將白布掀開,腰牌上面寫著「廣寧中前所,魯春」幾個已經模糊的字。
「大兄弟,這是什麼人?」
左大柱子不識字,看著那幾個大字一頭霧水,大兄弟的神情看著也有些難過。
「一個回不了家鄉的人。」
陸四的聲音很是寂寥,在這關內,有多少回不去家鄉的人?
很多,這個北望的軍官不是唯一,只是其中之一。
而他上岡陸文宗,又不得不帶領淮軍和這些回不去家鄉的人一決勝負。
只因,他要活;
只因,他要爭;
只因,他能帶他們回家!
……
官道上,麥地里,河裡,草堆下,村莊裡,橫七豎八的屍體不下數百具。
淮軍的傷亡有多少,陸四暫時無法得知,只知道有一百多傷員正在相互攙扶往北邊的黃莊而去。
他們是能動的卻沒法再殺敵的,為了不留在這裡成為同伴的累贅,他們選擇結伴去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