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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明軍一定會瘋狂報復。
下人和僕從們叫嚷著要同明軍拼了,聲音很大,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慌。
一群老弱婦孺,拿什麼同人家拼?
就在劉氏不知道怎麼是好的時候,她那才9歲的兒子尚之信卻掙脫母親的手,朝眾人喊道:「我們本就是漢人,為何要同漢人拼命!」
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尚之信回頭看了他的母親一眼,道:「兒子去同明軍說。」
不等母親同意,小尚之信就挺著胸膛往大門走去。走到半道突然想起什麼,朝邊上一個王府護衛道:「把刀給我。」
那護衛顫抖的將佩刀遞給世子,小尚之信拿在手中頗重,然後竟用那刀割下了自己腦後的辮子。
這一舉動讓在場眾人都驚住了。
來到大門後,尚之信朝那些不安的護衛和下人看了一眼,似乎在心頭為自己鼓氣,然後鼓起勇氣叫道:「開門!」
護衛和下人們不知道是不是聽世子的,他們全看向了遠處的王妃。
劉氏走向大門後的兒子,摸了摸兒子沒了辮子的後腦勺,輕聲道:「你這麼做是對你爹的不孝。」
「爹對爺爺不孝,孩兒為何要對他孝順?……難道孩兒學爹一樣當漢奸,給滿洲人賣命是母親願意看到的嗎?」
尚之信抬頭看著他的母親。
劉氏笑了,眼神滿是欣慰,她拉著兒子的手,看向一眾護衛下人,很是堅定說道:「開門,尚家是中國忠烈之後。」
第四百三十章 龍興之地要塌
安集堡雖離海州較近,卻屬遼陽管轄。
堡東邊有一條河叫安平河,這條河是渾河支流,全長一百多里。
二月的遼東不像關內南方已經春暖花開,仍是凍人的很,安平河上就有不少浮冰,那河水也是依舊冰冷刺骨。
三天前,遼陽城守衛、滿洲正黃旗協領費雅三接到了海州急報,說是有大股明軍自遼南來犯,金州、復州已經淪陷,明軍已迫近蓋州、海州。
同海州城守衛果賴一樣,費雅三也是宗室黃帶子,並且比果賴更接近皇室,因為他的阿瑪是太祖皇帝的三子阿拜。
除了禮親王代善外,阿拜就是愛新覺羅家年紀最長的宗室,可惜因為阿拜不像其他兄弟一樣有赫赫軍功,所以爵位只是個三等鎮國將軍。
前些年阿拜擔任過吏部的滿承政,但前年攝政王多爾袞以這位三哥年事已高為由罷了阿拜的承政一職,去年各旗相繼入關到北京享那漢人的花花江山,阿拜卻被留在盛京接替何洛會的留守總管一職,十分不得志。
上任之後,阿拜索性也不問事,只將事務交給其長子奉國將軍席特庫,平日裡多在府上窩著,不在府上時就是叫備馬車回黑圖阿拉老寨感懷一下過去,甚是想得開。
可阿拜想得開,他的兒孫卻想不開。
眼看叔伯兄弟們不是貝子就是郡王,而他們最大才是奉國將軍,且別的兄弟入關享福,他們卻要留在關外繼續吃苦。
同樣是太祖子孫,差距這麼大,誰能想得開?
費雅三就是阿拜兒孫中最想不開的那個,為此成天牢騷滿腹,在遼陽城也是天天酗酒,無心政事。去年更是於酒後將旗下一有孕的漢婦活活揉虐至死,被鄭親王濟爾哈朗派人狠生斥罵了一通。要不是他爹阿拜求情,估計能把奉恩將軍的爵位都能給他奪了。
現在的遼陽城不是從前明朝的遼陽城,而是費雅三他皇祖奴爾哈赤於遼陽城東太子河畔新修的新城,叫東京城。
再怎麼混帳,遼南出了十萬火急的軍情,費雅三不能不問,但不以為這軍情如果賴說的那麼誇大,什麼明軍來犯數萬,騎兵多如牛毛什麼的。
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那明軍真有這等實力,早幹嘛去了!
去盛京的快馬給費雅三帶來大哥席特庫的軍令,要費雅三帶遼陽兵馬前往海州,盛京的援兵業已出發。
因為事關明軍入寇,席特庫擔心弟弟又喝酒誤事,所以叫使者再三叮囑遼陽接令之後馬上就要啟程。
這一回,費雅三真沒誤事,上午接到軍令,下午就帶著他遼陽城的180名披甲滿洲兵同450名阿哈出發去海州了。
這180名滿洲兵當中,50歲以上的45人,16歲以下的38人。真正能上馬征戰的不到百人。
阿哈情況倒是不錯,都是二三十歲的精壯,有些還隨滿洲主子入過關,很有戰鬥經驗。
一路快馬加鞭,第三天費雅三一行就趕到了遼陽最南端的安集堡。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進安集堡休整餵馬,前邊的滿洲兵就發出驚呼聲。
……
安平河上的浮冰一塊又一塊,有的順著河水的流動往下游飄浮,有的則是紋絲不動。
河兩岸都是蘆葦枯草,偶有幾隻沒有渡冬的飛鳥如驚鴻一瞥飛向空中,依稀能見到那蘆葦中竟然有鳥窩。
讓滿洲兵發出驚呼的是一片很寬的河灘。
河灘上倒伏著幾百具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狀悽慘無比;河面上也飄浮著數百具屍體,有的屍體上插著箭枝,有的則是沒有外傷,顯是走投無路挑進冰河被凍死、淹死的。
屍體無一例外都是滿洲衣飾。
遼陽的滿洲兵在河灘上翻了又翻,終是沒有發現活著的同胞,不管男女老少,都成了安平河畔僵硬的、冰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