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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莪肚子也很餓,但她沒有將那一小塊果子狼吞虎咽進肚,而是輕輕的咬了一小口,在小嘴裡微微的咀嚼。
阿靈同樣也是如此,姐妹二人自從隨各自的阿瑪入關之後便跟著王府的女官學了好多漢人的禮節。
那些,會讓她們更像是大清的公主,而不是部落首領的野女兒。
吃下最後一點果實後,東莪突然抬頭看向叔叔:「阿牟其,我阿瑪會來救我們嗎?」
多鐸無法回答侄女的問題。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第六百一十四章 由他們去吧
鳳凰山並不大,這就註定滿洲人能夠找到的裹腹之物屈指可數。
飢餓,成了滿洲人的天敵。
望著山下連營的順軍帳篷,兩白旗的將校們都有窮途末日之感。一處處山坡、山凹中,僥倖活下來的滿洲男女老少互相依偎著一動不動。
平靜,有的時候也是活下去的辦法。
因為,可以減少體力的消耗。
可以讓肚子叫的不那麼響。
固山貝子尚善是鎮國公費揚武的兒子,他的祖父就是被太祖奴爾哈赤殺死的弟弟舒爾哈齊。鄭親王濟爾哈朗是他的六伯,太宗年間被圈禁致死的貝勒阿敏則是他的二伯。
尚善原是同他姑姑額實泰一起的,並負責保護姑姑的安全,這也是他六伯鄭親王交待的事情。可是姑姑額實泰在香河遭順軍襲擊時不幸被殺,死的時候大叫讓侄子尚善趕緊走,不要管她。
每每想到姑母慘死的那一幕,尚善的心就跟被刀剜過一般。小時候他的父親費揚古經常隨軍出征,可以說是姑姑額實泰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姑侄間的感情比母子還要深厚。
姑姑死了,活著的人還要努力活下去。
尚善帶人翻遍了半個山頭,也僅僅找到了一筐果子,射到了一隻野兔。他只拿了一顆果子便叫人將剩下的送給那些婦孺,野兔則叫人剝了皮準備烤熟後拿給受傷的豫親王。
剛烤好,妻子納喇氏就抱著兒子門度過來了,看著妻兒不住咽動的喉嚨,尚善嘆了一聲從烤熟的兔子身上切了一條腿下來。
雖然沒有油,也沒有鹽巴,可是噴香的兔子肉卻讓納喇氏同兒子門度狼吞虎咽,母子二人是真的餓了。
「阿瑪,我還要。」
小門度可憐巴巴的看著父親手裡的兔子肉。
「你們先過去吧。」
尚善沒有再割肉給兒子,這隻兔子本就不大,剝了皮後估計也就一斤多重,再切些給妻兒,豫王叔那裡吃什麼。
納喇氏很懂事,默不作聲的將兒子抱到一邊,可等丈夫走後,她卻放下兒子去撿起那塊被丈夫丟在草叢中的兔皮,仔細的拿匕首去刮兔毛。
這塊皮,其實也是能吃的,雖然嚼不爛。
半路上,尚善遇到了紅帶子韓岱,入關那會韓岱曾在兵部主持堂務兩年,卸任後改為鑲白旗固山額真,不僅是攝政王多爾袞的親信,也是豫親王多鐸的心腹。
「豫王的傷得儘快醫治,否則怕……」
韓岱眉頭緊皺,豫親王傷並不重,卻是順軍的銃子打的,那銃子本就有毒,以往八旗將士中銃之後都是要馬上將銃子挑出,不然肯定會潰爛生膿,好點的斷條胳膊保命,不好的是連命都保不住。
尚善也知中了銃子麻煩,問題是隨行人員中沒有郎中。
「等見過豫王叔再說吧。」
眼角瞥見的一幕讓尚善心頭更是沉重,竟是一個幾歲的娃娃正將一團草往嘴裡塞。
而她的額娘就在旁邊看,絲毫沒有阻止。
二人來到豫親王所在的山洞,便發現豫親王臉色已是蒼白。
「難為你了。」
見到侄子尚善送來的大半隻兔肉,多鐸微微點頭,只切了一小塊就將兔肉拿給女兒阿靈讓她與妹妹東莪還有弟弟多尼他們一起吃。
等靈格格和東莪格格拿著兔子肉高興的去找多尼後,韓岱有些悲憤的對豫王道:「豫王,多半朝廷不要咱們兩白旗了。」
多鐸沉默,英俄爾岱去報訊這麼久卻沒有援軍過來,只能說明兩個事實,一是鑾駕也遭到了順軍攻擊,兩黃同兩紅根本沒有能力救援兩白;
二是他們兩白旗有可能是被陰謀拋棄,甚至是可能有人在借順軍之手「借刀殺人」。
不管真相是哪個,對兩白旗這些殘餘的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尚善痛苦道:「豫王叔,大夥都沒有吃的,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大清怎麼就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韓岱痛苦的一拳擊在石壁上,一絲血跡順著他的拳頭滴落在地。
「死,並不可怕。」
多鐸強撐著直起身子,看著韓岱同尚善,微微嘆息之後,緩緩說道:「北宋有宗澤,有岳飛,南宋有陸秀夫、有文天祥、有張世傑,假如老天真要亡我大清,我們滿洲總要有幾個殉國的人吧!」
……
豫親王多鐸執意不降,要同順軍戰鬥到最後,以滿洲的忠血為大清唱最後的哀歌,可是,並非所有滿洲將士都要做那殉國的忠臣。
鑲白旗第三參領的佐領烏光和朗格就動搖了,在咬牙撐了兩天後,他們決定下山降順。
為自己,也是為親人,更為這快要餓死的滿洲族人尋一個活路。
為了得到下面人的支持,烏光和朗格將各自牛錄的糾兵官、壯大都召集到一處,讓二人沒有想到的是,所有人聽了他們的意見後,竟是沒有一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