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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衍聖公府以來,曲阜居民就算是孔家的世代奴僕了,想走都不成。
孔廟、孔林、孔府這「三孔」便是曲阜的核心,城中所有建築都不能越過三孔,而那孔廟更是朝廷特許仿皇帝居住的紫禁城樣式修造,花了五年時間十五萬兩白銀才造成功,一百多年不知有多少聖賢子弟來此祭祀過先聖,瞻仰先聖遺蹟。
此時孔廟東南的一處民房邊,卻有十幾個黑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如同索命的殭屍般躲藏在夜色中,似隨時都會跳出來咬人一口。
屋內的主人一家被用繩子綁在一起,幾把大刀明晃晃的放在他們面前,但使他們敢掙扎叫喚一句,恐立時就要人頭落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一個黑影動了,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道:「時辰到了,動手。」
其餘黑衣人聞言忙將腳邊擺放的竹簍用扁擔挑在肩上,竹簍里是一壇壇裝滿火油的罐子。為了將這些火油運進城中,這幫人花了不少銀子疏通守城的孔府家兵。
一個黑衣人彎腰將竹簍擔起時,卻遲疑再三,終是忍不住低聲說道:「真要放火燒孔廟?那可是聖人祭祀所在啊。上千年的東西,就這麼燒了不可惜?」
有黑衣人聽了這話,哂道:「哪有上千年,不過百多年。」
「百多年?」
說燒孔廟可惜的這個黑衣人名費哲,原劉澤清部將詹世勛的親兵,現為淮軍前鋒營一員,隸屬高進指揮。
前鋒營非淮軍正式軍號,乃是大順山東招撫使胡尚友給定的軍號。為了彰顯威風,胡大使將自己的親兵號為「雄威營」,將高進指揮的騎兵號「前鋒營」,聽起來很是嚇人。
實際雄威營兩千兵全是土寇,前鋒營雖是淮軍騎兵,但不過百餘人,除一小隊貼身保護胡大使外,余者皆在高進指揮下潛在各處聯絡綠林好漢,執行特殊任務,倒有些前鋒的意思。
「你不知道?孔廟正德年間叫劉六劉七兄弟燒過一回,後來朝廷為了遮羞就對天下人說什麼是雷擊焚毀了孔廟,嘿,也就糊弄不知底的外地人,咱們山東人哪個不知道?」
說話的這個叫樊霸,名如其人,山東沂州人,原是綠林的一名響馬盜,經李化鯨介紹加入前鋒營。
其所說劉六劉七兄弟造反燒孔廟是正德年間的事,當時孔廟被燒,曲阜一帶的人都說是報應,有很多孔家的佃農、奴僕參與了這次起義,可惜最後被明朝鎮壓了。
「還真有人燒過聖人的廟啊!」
費哲伸了伸舌頭,暗道那劉六劉七兄弟真夠有種的,就不怕聖人劈死他們。
「什麼聖人?」
前面的黑衣人側過臉看了眼費哲,「聖人給你飯吃?聖人給你錢花?還是聖人給了你什麼好處?」
「這……」
費哲搖了搖頭,打他出生到現在,好像真不關聖人什麼事。
「可是聖人……」
費哲想說什麼,卻被高進直接打斷,哼了一聲,道:「都督說過,世上從沒有聖人,人活著只能靠自己。只要咱們夠狠,就是真有聖人也得跪在咱們面前求饒!」
「……」
費哲叫這話聽傻了,這什麼人能狠到聖人都得求饒。
「狗屁的聖人,高頭說的對,別說他孔聖已經死了上千年,就是活著也不配稱聖人。他真要是聖人,有什麼聖賢學問傳下來,咱們老百姓怎的就要易子而食了!」
樊霸呸了一口,五年前他跟弟兄們去過一次河南,當時的一幕讓他現在都有點不敢吃肉。
那真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劇,做母親的竟然守著親生兒子骨架如野狗般活著!
看到陌生人過來,那失了心智的母親還將骨架揣在懷中,生怕別人奪了去。
樊霸一刀結果了那個可憐的母親,對方咽氣前眼睛流下的淚水讓他久久難以釋懷。
高進拍了拍費哲的肩膀:「別想沒用的,這把火不燒起來,咱們淮軍幾萬弟兄就得死在山東!」
「高頭,上吧,就算有聖人也住在地下,咱們燒地上的不礙他們什麼事。」樊霸說完就挑著擔子向不遠處的孔廟走去。
「唉,造孽,燒了孔廟,將來俺孩子昨個進學嘛。」費哲嘟囔一聲,還是把竹簍挑在肩上。
「先等你有了婆娘再說,不過這婆娘你得自己討,聖人可給不了你。」
高進看了眼不遠處黑夜中的孔廟,捏了捏手中的「鑽天龍」。
第三百一十一章 孔家無道,佃農起事
孔廟外圍,無人把守,因為沒有任何看守的意義。
高進一行挑著火油罐子就這麼大搖大擺穿過欞星門、聖時門,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到奎文閣才被大門堵住。
「翻過去!」
幾個前鋒營漢子立時組成人梯,由身手矯健的樊霸攀牆而上,之後打開奎文閣大門,又如法炮製打開大成門,來到了孔廟核心大成殿。
此時,負責看顧孔廟的公府人員仍在睡夢之中,任誰也想不到會有幫膽大妄為之徒潛了進來。
烏漆抹黑的大成殿供奉著先聖孔丘聖像,七十二弟子及儒教歷代先賢塑像分侍左右。
這是孔廟的核心,也是歷代帝王祭祀先聖的場所。
始終懷有敬畏之心的費哲咽了咽喉嚨,頭都不敢抬一下,心跳的厲害。
旁邊的樊霸卻「咣」的一聲將油罐砸在了先聖像上,一聲接一聲,大成殿中的空氣滿是火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