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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瞎子壓根不知袁大仁寫出來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但還是高興的拉著程霖等人說要聯名。
「這似乎不太妥吧,畢竟咱們現在投了大順……」
賣油郎還算有點見識,讓沈瞎子別亂來,不過最主要的問題是他不會寫自己名字,所以怎麼個聯名?
……
「言之無文,行之不遠」——《左傳》
謠言這種東西,其實本身並無貶義,因為傳播消息本就是口耳相傳,哪怕無有實據,也極易為百姓接受。客觀來講,謠言就是純樸農民對於政治的一種自我解讀及評析。
傳播者,必然是信謠者;
信謠者,也必然是出於各種目的接受者。
淮軍九成九的官兵都接受「陸家後人為天子」的謠言,因為這個已經不是謠言,而是有實據的預言。
如果說在陸四的密令下,淮軍高層還算能保持理智,但底層那些士兵,尤其是剛剛「入伙」的農民對「陸家子為天子」不是簡單的深信,而是真正的將陸四視為真龍來看了。
有些愚昧的甚至在營中偷偷插香,供奉大淮文宗皇帝。
他們不知道文宗不過是他們頭領的名字,而且歷朝歷代豈有開國之君以「文宗」為廟號的。
這等心態,大抵是受了那太宗、高宗的影響吧,反正在這幫大字不識的農民淮軍將士來看,「宗」就是皇帝。
關於淮軍陸文宗為天子的謠言在經歷初期淮軍內部傳播後,不可避免的在前明官僚士紳內部傳播。
雖然,在這些前明官吏士紳心中,有關陸文宗為天子的謠言簡直是無稽之談,荒唐透頂,除了愚昧的無知村夫相信外,但要讀點書的人都不可能信。
然而,有些人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最早的有「大楚興,陳勝王」,最近的有「十八子,坐天下」。
而有關陸家後人為天子的謠言不知經過什麼人的「加工」,慢慢變成了「都督為天子」,這就讓人很容易聯想到篡奪後周政權的「點檢為天子」。
原前明揚州知府、現為大順淮揚通會司左參政的譚文道在一番心理鬥爭後,將最近在揚州城傳播的謠言向他的上司劉通會稟報。
這位譚參政可能是受到明軍接連戰敗以及李自成竟然稱帝登基消息的刺激,覺得大明似乎真的已成過去,所以他這個前明舊官最好還是跟明朝撇清關係,一門心思當好大順的官。
那麼,在大順朝形勢大好,京師指日可下的前提下,譚參政就不能讓淮揚出現可能會影響到大順一統天下的苗頭。
比如,最近的「都督為天子」。
「還有這種事?」
劉暴剛到揚州不久對當地的情況肯定不熟悉,並且出於大局考慮他也沒有在揚州弄什麼耳目,這些天來一直認真的構架淮揚通會司,對已經流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真是一無所知。
「此事荒謬,你不會不知吧?」
劉暴懷疑譚文道的動機有挑撥大順淮揚軍政最高負責人的嫌疑,雖說他比較欣賞譚文道,可對方畢竟是前明舊官,難保骨子裡沒有反意。
譚文道忙道:「正因此事太過荒唐,對陸都督名聲有損,職下才覺須報於通會知曉。」
說完,頗是擔心又道:「都督未必信這荒唐事,但眾口爍金,三人成虎,萬一有那愚昧之徒真要以皇袍加於都督,則我大順淮揚根基必定為之傾覆啊。」
「你先下去吧。」
劉暴沒有對譚文道表明自己態度,繼續在公房籤押各類文書,直到傍晚下衙才命人備馬車前往位於東城的大順淮揚節度使府邸。
不管譚文道是什麼動機,他說的話卻是有道理的,世上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比如誰曾想過當年的驛卒李自成能為今日的永昌皇帝呢?
陸文宗這人太過年輕,難保不會在有心之人的挑唆下走上背叛大順的不歸路。
於己,於國,劉暴都要給這位年輕的大順節度使一些忠告。
除此外,他也需要對方給一個確切時間,什麼時候調兵北援淮安。
昨天劉暴剛剛接到了河南節度使呂弼周的密信,這封密信中呂弼周以焦慮語氣告訴劉暴,山東劉澤清率三萬餘兵馬已經南下直撲徐州、海州,故徐州的大順軍必須留出一定兵馬抵禦劉澤清,不能再全力救援淮安。
呂弼周的意思是讓劉暴趕緊督促那位淮揚節度使陸文宗率部救淮安之圍,否則形勢對南北雙方都將不利。
淮安若失,北方的河南順軍就要被明軍南北夾擊,揚州順軍這邊同樣也將成為孤軍。
大順主力正在東征,這個節骨眼上呂弼周也很難再從河南抽出兵馬進入淮揚。
因此,揚州淮軍北上就成了打開淮揚局面的唯一機會。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陸四的錯覺
大順新朝是立了,中央六政府也定了,不過除了中央政府外,大順地方政權無論文官還是武官,在服制上大多沿用了前明體系,區別在於帽子,這大概和大順立國太過匆忙沒來得對官服進行正式定製有關。
按禮政府年初的幾條規劃,節度使以上官員應該戴銀冠,這銀冠又分六式,具體哪六式陸四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會有那功夫給自己弄個來戴戴。對他而言,有李自成給的節度使名義,有劉暴帶來的敕書和大印就可以了。其它的,不過是小節,要在這些小節上注重起來,就是絕對的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