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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揚默然。
「城外司業所部不過千餘兵,陸某若欲覆沒不費吹灰之力,今卻苦口與司業說這些,便是希望這些健兒就是死也要死在抗擊外敵異族的戰鬥中,而非這般毫無意義的死去!」
「若司業信得過陸某,陸某便與司業打個賭,三月之內若東奴入關,則請司業與陸某共擊外敵;若東奴不入關,則陸某絕不挽留司業,如何?」
陸四的誠意一如對待小袁營,不過他沒敢說一個月,因為他也怕萬一。
城牆靜了片刻,沈廷揚掙紮起身,道:「這賭我接了,你若信得過我,我親自出城去說。」
話音未落,陸四已然吩咐:「給司業備輛馬車。」又怕沈廷揚頭上傷勢影響,命將被俘的沈隨從挑出兩個照應。
沈廷揚也不多言,微微點頭便在隨從攙扶下了城牆。人剛下城牆,牆上已然吵了起來,卻是一幫淮軍將領誰都不信都督說的韃子會入關。
「你們不相信我說的?」
陸四最恨人家不信自己,想了想露出些許笑容道:「這樣吧,我這個都督做莊,你們下注。賭東奴不入關的一賠十,賭東奴入關的一賠一,如何?」
未了,又加了一句,「賭注嘛至少千兩起步。」
話音剛落,就見孫武進捅了捅邊上的徐和尚,一臉炙熱:「我銀子不夠,你借我五百兩,咱們把都督的莊打爆。」
第二百零二章 陸爺真反賊
陸四不好賭,但他要讓部下們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十賭九輸。
徐和尚他們也有錢,過年的時候陸四在揚州給運河起事就追隨他的部下們分過一批銀子,多的有千兩,少的也有幾十兩。
套用後世時髦話講,這些銀子就是造反的「紅利」。
陸四不喜歡搞虛的,這會弄些什麼信仰之類的不是沒人睬他,而是大傢伙不懂,聽不明白。
當初淮軍上下聚到一起的原因是為了活命,現在則轉變為要富貴,將來便算抗擊清軍可以加一層民族大義,但更多的是為了保富貴而反抗。
和讀書人要講亡國亡天下,和不識字的就得講些不能讓韃子占咱們地,住咱們房,搶咱們錢,吃咱們糧,玩咱們女人這種通俗易懂的話。
東西都叫韃子占了去,咱們喝西北風?
是把你姑娘送給韃子玩,還是把你老婆送去?
已經進入造反第二階段的陸四很清楚淮軍上下的利益根本所在,所以他就得圍繞這個根本利益做些實際性的工作。
什麼最實際,錢最實際。
淮軍上下沒一個聖人,包括陸四也不是聖人。不是聖人,空口白牙頂個屁,實打實的好處才是最有效果的。
老話講,隊伍大了,人心就多。
僅從目前來看,能叫淮軍上下繼續齊心跟他陸文宗乾的唯一辦法就是利!
一個利字,道盡千古真諦。
世間人來人往,無不為一個利字。
這利字也不是什麼貶的,拿不出手,說不出口見不得人的東西。相反,這利字乃是人類社會進步的基礎所在。
沒有利,便沒有進步;
沒有利,便沒有忠誠。
有了利,這不怕死的便能多起來。
賣命得銀子是利,賣命當官也是利,賣命封妻蔭子更是利,賣命衣錦還鄉也是利。
利到位,人心就到位。
有時候,陸四覺得自己更像是個土著造反者,跟李自成、張獻忠差不多的真反賊,而不是一心帶領明末中國人民邁向康莊大道的革命者。
走一步,看一步,是陸四的風格。
他不會看幾步,走一步。
「老徐的銀子也不是風颳來的,你要銀子不夠的話我可以借你,嗯,從你餉銀中扣就行。」
身為莊家的陸四肯定希望有人捧他的場,因為這莊贏來的銀子是他自個的。
別看淮軍眼下有不少銀子,可陸四自個卻真沒錢,這叫公私分明。
一心想要打爆都督莊的孫武進有便宜能不占?這都督是真不會做莊,世上哪有借別人錢砸自己莊的道理,也不嫌觸霉頭。
東奴敢入關?
就他們那點人進關搶搶就得了,還真以為能坐了漢人的江山?
打死孫武進也不信關外的韃子敢進中原逐什麼鹿,所以都督這莊必須打爆!
在孫武進的鼓動下,徐和尚、麻三、孫四他們也紛紛下重注,就是降將李棲鳳和胡尚友聽說這事後也湊了一千兩下注,但這二人卻不是下那東奴不入關,而是下的是東奴入關。
孫武進大罵這兩王八蛋腦子缺根筋送錢給都督,李、胡二人卻只賠笑不解釋,完事後給了那孫武進一個輕蔑的眼神,心道你小子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都督這哪裡是跟你們對賭,分明就是拉一頭騾子過來問你們是馬還是驢啊!
上官說什麼就是什麼,這道理要弄不明白,以後前程也有限的很。
不過有件事李、胡二人心裡一直不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陸都督既不讓他們帶兵,也不給予其餘職事安排,但走哪都把他二人帶上,時不時還問胡尚友些周王的事,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沈廷揚出城後不是沒有人懷疑這傢伙會跑,但陸四卻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他看來,這沈廷揚乃是少年任俠之輩,所以這種人於信義看得最重,故而絕不可能放他陸四「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