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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寶應城選擇頑抗,他們沒有殺掉跟戲子似的左潘安,而是放他回來給陸四帶了一句話——「全城軍民寧死不降賊!」
這下子陸四也沒什麼好說的,當下命令淮軍全部開到寶應城下,列成幾個方陣,以此向城上展示淮軍的「強大」。
果然,發現那個唱戲說的淮軍真的有這麼多人,城裡的人都慌了,錢知縣等人面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郭典史已經動員再動員,黃縣丞更是派人在城中宣揚淮軍是河工反賊,入城後要屠城,到時雞犬不留,男女老少一個不得活。
在他們的欺騙和恐嚇下,城中百姓不得不組織青壯上城助守,使得城頭可用人手添了一千多人。
「縣尊不必擔心,賊人雖眾,但卻是烏合之眾,且缺乏克我城牆器械,只要我等上下齊心,賊人奈我不得必遠遁。」
郭典吏雖也是頭次遇上賊人攻城這事,驚慌之餘還是很沉得住氣的,他認為賊人在城外擺出架勢,目的就是恐嚇城中。
陸四這邊也沒有下令立即攻城,他在等大炮。
寶應是縣城,無論是城牆高度還是厚度都不及淮安府城,所以陸四想用那三門大炮轟上一轟,看看能不能把寶應的城牆直接炸塌掉。
下午的時候,漕隊趕到了,新一營和漕工們費力的將大炮抬到了岸上,然後拖到寶應城下。
陸四也等的有些著急,炮一來便讓炮隊馬上轟城。
十幾個福建兵炮手忙七手八腳開始搬泥袋壓實炮座,繼而開始裝填火藥,往膛中塞入實心鐵球,點火之後「轟」的一聲,不但將附近的淮軍嚇了一跳,也讓寶應城內的人也嚇了一跳。
「賊人真有炮?」
師爺宋公面色疾變。
錢知縣等人臉色也是極度難看,雖然遠遠看去賊人擺出來的大炮只有三門,但對寶應城而言,這三門大炮有很大的威脅,畢竟寶應城牆已有百年未修了。
「打的什麼吊炮!」
沈瞎子見炮彈打出去後,城裡一點反應也沒有,氣得罵了一句。
陸四沉得住氣,他知道這是炮隊的福建兵在試射。此時那十來個福建兵正對著城上比劃,又有人半蹲朝炮膛上瞄來瞄去,不一會這幫人就重新調整了炮口。
一聲令下,三門大炮同時向寶應城牆砸去。
結果,三發一發未中,全部越過城頭以弧線掉入城中。
「什麼破玩意,早知道這麼沒用,就不帶來了,光搬運就累死人。」廣遠也是直搖頭。
「再打不中,就把你們都砍了!」
程霖惡狠狠的威逼福建兵,他以為是這幫福建兵故意打不中。
福建兵們個個嚇得臉發白,卻誰也不敢說什麼,只聚一起又比划起來。不一會,又是三發,兩顆同樣落空,一顆卻「砰」的一聲砸在了城垛上,把磚牆砸得稀巴爛。
這顆砸在城垛上的炮彈雖然沒有給城上的人造成任何傷亡,但卻極大的打擊了他們的士氣。那些被匆匆拉上城的青壯更是嚇得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在城頭上亂跑。
離被砸中城垛較近處的青壯只覺得城池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倒塌。
「轟」的一聲,又是一顆鐵球落下。一面女牆被炸出了一個缺口,一個捕快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下,就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細細看去,赫然發現,那名捕快的下肢不知到了何處,腸子滾落出來,被碎石壓著,情景格外的可怖。
黃縣丞躲在城垛後面,腿肚子終是哆嗦起來。
死人,永遠是可怕的。
第九十章 進揚州,過大年
縣丞怕的哆嗦,那百姓就更哆嗦了。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啊啊」的亂叫,跟失了魂似的雙手拼命擦臉,原是那中炮斃命捕快的血濺了他一臉。
如果是豬血羊血,年輕人絕會不會如此抓狂,只因是人血。
邊上幾個青壯抱頭蹲在牆角,生生的把頭硬抵著冰令的城磚,唯恐一扭頭就看到那具沒了下半身的屍體,以及那些肚中流出的臟器。其中一個更是不住的往外吐著,不停的吐,乾嘔,最後嘴裡出來的都泛綠了。可即便如此,他的胃子還是翻騰,好像突然間縮小了一大半,又難受又疼。
師爺宋公離得不遠,先是瞧著黃縣丞怎麼癱坐在地一動不動還有些奇怪,等看到黃縣丞旁邊那捕快模樣,心也跟被用剪刀刺了般一下揪了起來,爾後扭頭就往城下跑。
「都趴下,都趴下!」
郭典史平日管著縣裡緝捕事,雖不入流也是吏部銓選的「命官」,加之與其打交道的都是三教九流,所以論起膽識來比錢知縣和黃縣丞這兩個單純的「儒官」要強,眼見賊人炮子能打到城牆上,守城的又胡亂跑,急得扯嗓子直喊。
看到面前縣牢獄卒小陸跟痴子一樣直往前奔,郭典史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拽住然後將人按倒在地,「叭叭」就是兩耳光。
「跑什麼,我喊的沒聽見嗎!」郭典史凶起來的樣子也嚇人。
小陸被嚇著了,喃喃道:「四爺,我……」
典史在縣中位居第四把交椅,所以百姓又有叫「捕廉老爺」的,或直接喊「司爺」,久而久之便成了「四爺」。
「給我老實呆著,等會賊人要是攀城,給我拿刀朝他們手剁!」
郭典史拿起小陸手中的腰刀塞在了他手中。起身見城上那幫徵召的青壯還是在亂跑,當真是急火攻心,嗓子都喊啞了卻顧不得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