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頁
僥倖從故城縣逃出的縣令賈某在給總督行轅急報上稱:「淮賊入城之後,令城中民站一邊,官站一邊,紳站一邊,家僕奴從站一邊。賊將官紳皆投入火中殺死,叫民皆往南投,再著家僕奴從俱隨軍,敢有不從者,一律格殺。」
胡茂楨部在故城只呆了兩天,期間殺官紳民仆五百餘人,焚毀衙門倉庫,搜集城中所有牲畜後迫令奴僕千餘乘騎隨軍。
每至一地,胡便令所迫奴僕四出,拆毀驛站,破壞道路,洗劫大戶。又煽動百姓反清,說甚大淮天兵十萬北伐,驅逐竊居中國的女真金兵,要那北地百姓人人都做岳武穆,便是不能殺女真韃子,也要殺那助紂為虐的漢奸。
更使人到處傳播恐嚇之言,說甚百姓若敢助清,一人者殺一戶,一戶者殺一村。
一時之間,淮軍所過之地,烽煙四起,降清官紳人人自危,倉皇攜家逃住大城躲避。
初八日,第六鎮主力九千餘由高傑親自帶領,於武城甲馬營出師,兵鋒直指景州。
高傑計劃以胡茂楨部吸引北直清軍,使之調動於西線,主力則沿滄州北進至天津,尋機破北京。
景州清軍皆是數月間由清廷招降的原明軍及地方土寇,並無真滿漢軍駐紮,戰鬥力極其低下,根本不能擋淮軍,遂龜縮景州城中不敢出戰。
因豪格戰敗被迫將總督行轅重新遷回滄州的洪承疇聞景州警訊,大吃一驚,急令祖澤潤率綠營兵數千增援景州。
祖澤潤趕到景州城時卻沒有發現淮軍蹤跡,城中守軍稱淮賊只在城外繞了一圈,可能是發現城中守衛頗密,缺少攻城器械,便棄了景州兜而向北去了。
祖澤潤問來犯淮軍兵馬多少。
守軍說法不一,有說步騎十萬,有說幾萬人,也有說揚塵蔽天,不知多少。
但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入寇景州的淮軍有大量戰馬和牲畜。其中披甲精銳者甚至一人多馬。
祖澤潤暗自心驚,判斷來犯淮軍怕是那山東賊兵主力,當下急忙向滄州急報,又督兵去追北上的淮軍。
只是祖部綠營兵坐騎甚少,那些綠營兵將又多是剛剛降清不久,原先只是攝於真滿洲大兵威風這才望風而降,如今卻是眼見滿洲大兵在山東都叫人家淮軍斬了兩王爺,無頭屍體一車車的送來,那心中對清廷的忠心自是動搖。
於是,士卒紛紛叫苦,不願追擊。
祖澤潤大怒,竟命隨行漢軍斬殺鬧事士卒十數人,結果激起綠營兵嘩亂,與漢軍互攻。
漢軍人少,難以壓制,祖澤潤只得領人退回景州。因嘩亂所在位於景州西北的宋門鎮,塘報上又稱「宋門兵變」。
參與兵變的多屬總督洪承疇的標兵,這幫人譁變之後既不反過去攻景州城,也不易幟去向淮軍歸順,就在阜城、交河等地搶劫。其間一度糾眾攻打景州和滄州城的交通要地東光城,裹挾百姓多達數萬。
滄州洪承疇聞訊是又驚又怒,一面將宋門兵變詳末急報京師,一面請兵、調兵鎮壓亂兵。
可北直數府之地又有多少兵馬可調,京中更無真滿漢軍可派,洪承疇只能使人招降亂兵,計殺為首之人,方才將這場兵亂給壓了下去。然就當這位清廷的招撫南方大學士從東光回返滄州時,卻被刺客曹烈雲行刺。
那曹烈雲是天津人,原是明朝的錦衣衛總旗。大順軍攻破北京後,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向順軍獻出白銀三萬兩得以免受酷刑,但仍被順軍關押。後清軍進入北京,駱養性立即以錦衣衛都指揮使身份降清,被多爾袞任命為天津總督。
只是駱養性降清之舉不為錦衣衛中下層軍官認可,這些人有的南逃,有的則棄官回鄉,有的則組織百姓抗拒清廷剃髮令。
這個曹烈雲就是組織百姓抗清的錦衣衛軍官之一,事敗之後藏於友人家。去年九月冒用他人身份加入清軍綠營,原是想煽動綠營叛亂,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等聞知宋門兵變,曹烈雲立即與聯繫的綠營反清人士密謀於滄州起事。
不想事謀不全,被人告發,數十滄州綠營兵被洪承疇下令誅殺,曹烈雲再一次以身脫險。
痛定思痛的曹烈雲決定直接行刺洪承疇這個大漢奸,便喬裝打扮密查洪的行程,伺機行刺。
洪承疇因知他降清之舉極易遭人行刺,因此守衛森嚴,曹烈雲始終沒有機會,又不敢一直跟隨,就喬裝在滄州西南半壁店驛站做了個幫閒雜工。
老天不負有心人。
洪承疇在鎮壓了宋門兵變後於正月十四啟程回返滄州,途中於半壁店驛站住宿一晚。
曹烈雲從驛丞口中得知站里住了位大人物後,猜測此人多半就是洪承疇,就算不是也是清廷的重要人物,便決意行刺。
可洪承疇為人機警,無論吃飯還是休息,總有一群護衛跟著。曹烈雲始終沒有下手機會,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驛丞卻說總督大人要在半壁店多留兩天。
於是曹耐心等侯機會,十五日晚間,驛丞來說總督大人可能鬧了肚子,房中恭桶需要更換,讓他馬上送新的恭桶過去,再將用過的提出洗了。
曹烈雲按住心頭激動,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在洪的護衛監視下,曹將恭桶提到洪的屋外,護衛搜過身後示意他進去。
剛進入房中,就見洪承疇正一臉痛苦的坐在床邊,瞧見提恭桶的曹烈雲,洪承疇也沒在意,隨口讓他將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