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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四抬眼,不怒自威。
「老奴不敢!」
魏老太監誠惶誠恐跪下,戰戰噤噤道:「萬歲難道不想知道那馮學士所獻何人?」
「嗯?」
陸四將另一隻腳從桶中抽出,好奇看了眼魏老太監:「何人?」
「回萬歲,馮學士所獻女子乃前明山海關總兵、滿洲平西王吳三桂愛妾……陳圓圓。」
魏老太監說完,將身子匍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這是滿洲的規矩,他畢竟替滿洲人當了三年奴才,習慣了,一時半會也改不了。
正要擦腳的闖王此時卻是右腳在虛空突然定格,面色也從怒容一點點轉換為舒緩,最後是平靜。
細看,也是眉頭微皺,似在思索什麼。
「萬歲,這女子老奴是領進還是不領進?」魏老太監不敢抬頭,趴在那小心翼翼道。
陸四卻是沒有吭聲,只是從兜里摸出煙盒點上一枝煙來,吸了一口後對行營書記姜學一道:「前番滿洲人肯離京出關,沒有憑城死守,避免我大順將士許多傷亡,更保住了這座前明帝都,說起來馮銓於此中功勞很大啊。」
姜學一怔了一下,附和點頭,道:「事實的確如此,若無馮銓,滿洲未必肯出關。」
「這是一功,灤州那裡是二功,要不是馮銓,那灤州城中二十萬生靈就要塗炭了。」
陸四右手食指夾煙,「我大順賞罰分明,馮銓從前雖是不堪,但此二功卻堪比破敵數萬,咱們怎麼也要好生封賞人家。」
說完,陸四問姜學一馮銓從前都做過什麼官。
姜學一忙從大殿右角落堆積的一堆檔案材料中取出一本,翻了幾頁後說到那馮銓在前明天啟年間以禮部侍郎兼閣大學士入閣,不久即升尚書,加少保兼太子太保。降清之後,又以大學士銜入內院佐理機務,相當於閣臣。
殿角堆積的檔案材料便是這些日子姜學一整理的降官降將履歷,以供闖王參考用。旁邊還有一座屏風,上面寫了一些人名,有用黑筆寫的,有用紅筆寫的。
「原來是明清兩閣臣。」
陸四點了點頭,想了想,道:「這樣吧,你替我擬道諭旨,著馮銓前來北京就任禮政府侍郎,先輔佐顧先生制定我大順禮制,也算術業有專攻。」
姜學一忙記下,猶豫了一下卻道:「陳圓圓畢竟是吳三桂的愛妾,當年都說那吳三桂是為了此女才反的我大順,如今雖滿洲朝廷已亡,但阿濟格仍握有十數萬重兵,吳三桂亦在阿濟格麾下,要是闖王納了這陳圓圓,臣恐怕吳三桂會因此……」
言下之意自是提醒闖王,別因女色誤事。
「因此什麼?」
陸四卻是擺手,冷笑一聲道:「吳三桂這反覆小人,便是肯降,我大順也不納,他日也必定以其首級祭先帝,祭奠我陣亡將士。」
「臣懂了。」
姜學一自是不必再言,既然闖王無意招降吳三桂,那莫說納他小妾,就是將他正妻都擄來宮中也沒什麼打緊。
此時可不是永昌元年,他吳三桂可是沒有山海關了!
漢奸妻妾有此下場,也是大快人心之事。
「這個陳圓圓,我早就有耳聞,說起來不是什麼奇女子,倒是個苦命女子,今日不妨見她一見。」
陸四話音剛落,就見一直趴在那不動的魏老太監輕手輕腳起身,後退三步後又躡手躡腳退出了大殿。
陸四看在眼裡,沒有說話,倒是姜學一退下時,他意味深長的對姜說了一句:「我聽說這陳圓圓本是姓邢,陳姓是她後來的改的姓。」
就這一句,也沒說其它的。
姜學一身子微躬,也沒有說什麼。
闖王見的是邢家女,而非陳圓圓,為臣子的心中已然有數。
「義良吶。」
大殿就剩侄孫了,陸四微微點頭,轉頭看向正捧著本《百家姓》在那看的侄孫。
「啊?四爺爺,有事吩咐?」
陸義良趕緊將《百家姓》放下站了起來。
自打四爺爺說要讓他讀書識字,等中央政府成立後派他出去當官,義良就開始努力認字了。
如今,已是認得趙錢孫李,周吳鄭了。
陸四看著努力識字的侄孫,心中頗是欣慰,關切問道:「這幾天睡在外面冷的很吧?」
「不冷,不冷,我蓋兩床棉被呢。」
陸義良忙搖頭,他雖睡在四爺爺寢室外面,但墊一床被,蓋兩床被子,真就不冷。
就是夜裡有點瘮人,畢竟人家說這乾清宮不祥,死過好多人,生怕睡得好好的,有人過來掀他被子。
「那行軍床怕是不太舒服吧,夜裡四爺爺我老聽你在那翻來覆去,想是咯的慌。」
陸四一臉慈祥的看著比自己還大幾歲的侄孫,「這樣吧,四爺爺今天晚上給你放假,明天也放一天,你去找陳威力,叫他帶你在京中逛逛,給自己買張舒服些的床。嗯,別捨不得花銀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可以去試試,不懂就讓威力帶你去。」
「試試,試什麼?」
陸義良真不知道四爺爺要他去試什麼,而且陳威力那傢伙是個敗家子,每回領了軍餉就不見人影,一天到晚不知在哪鬼混,跟這個敗家玩意在一起有什麼好的。
然而糊塗歸糊塗,四爺爺這邊催了幾次,且透著長輩的慈愛,義良沒辦法只好將《百家姓》塞在懷中去找陳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