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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刀見血,立時震住了門外那些百姓們,後面的人卻不知道還是在朝前擠,結果將前面的人又擠了進去。裡面那些急於保命的敗兵便又是殺人,一下就砍倒了五六個。
外面的百姓都被嚇到了,大聲罵著污言穢語,卻是不敢再往前擠,也仍未散去,他們不知道往哪跑,大街上全是賊兵。
時面的一眾師生包括那林教諭雖被敗兵殺人嚇住,但見外面的人真不敢擠進來,也不知是當感激這些敗兵還是憎恨他們。
賊人顯然並不敬畏聖賢之地,一大隊手持大刀的賊人從儒學門涌了進來,發現前方有很多百姓後,那幫賊人立時持刀逼近。
百姓驚慌失措,前有賊人,後面大門緊閉,實是無處可逃,驚叫聲中卻有一抱著經典的童生從人群中鋌身而出,手指那幫賊人怒喝道:「百姓何其無辜,你們豈能濫殺!若要殺人,便殺我等聖賢子弟好了!」
「嘿,還有個書呆子!」
帶領手下一眾降兵出戰記功的原南都內守備標營把總曹彥虎叫這書呆子的話給逗笑了,大刀一揮便準備殺個聖賢子弟玩玩。
身後卻傳來喝斥聲:「不得胡亂殺人!」
曹彥虎轉身看去,頓時躬身行禮,原是大都督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
馬上的陸四朝那站在眾人前面童生裝束的中年男子看了過去。
中年童生一點也不害怕,直直看著馬上「賊首」,大聲道:「我叫王保慶!」
陸四點了點頭,朝這王保慶一指,輕笑一聲,道:「你這人不錯,有些膽識,這安東縣令就是你了。」
說完,吩咐留下一隊人看著,免得後面人馬不知情況亂殺,馬鞭一抽打馬便走。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路部院也!
一個大順安東縣令就這麼在本人稀里糊塗,甚至說萬般憤怒的情況下出爐了。
稀里糊塗是因為當身人王保慶在「賊首」離開後的很長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這城中的父母官。
萬般憤怒除了因為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外,更是王童生覺得太不像話,哪有縣令父母就這麼隨意一指就當的?
好歹也得他考上功名再說啊。
這世上,有童生能當父母的?
「王縣令,這城中的事你管還是不管?」曹彥虎惦記著生擒那個什麼部院的首功,哪有功夫伺候一個呆子縣令。
「管,管什麼?」
王保慶尚未進入角色。
「你要不管的話,我可就殺人了。」
曹彥虎作勢揮動長刀,這是嚇唬呆子,都督發話不可胡亂殺人,借他兩個膽子也不敢把聖賢之地這上千百姓連同士子生員都給宰了。
「你們首領不是說……不得胡亂殺人麼?」王保慶只是讀書讀迂了點,不是真傻。
「那也得你這縣令管起來啊,要不亂鬨鬨的到處跑,我怎知哪個是良民,哪個是刁民!」
曹彥虎吹鬍子瞪眼,這呆子縣令傻乎乎的不辦事,不是瞎耽擱他麼。
「我……」
王保慶很是遲疑,不曉得自己是應該當這個賊縣令還是不當。
聖賢教誨不可從賊,可賊人卻以百姓性命相要脅,實叫他躊躇難辦。
「縣令救救我等啊!」
眾百姓可算是撈到救命稻草了,哪管人王保慶心裡怎麼想,一個個可憐巴巴的看著王保慶,哀求有之,下跪的也有之。
人群中也不乏平日極為瞧不起這個考了三十年都考不上秀才的同學,只是這會人家要不當這個賊縣令,他們就得人頭落地,所以心中再是不恥也得請求王同學能為全城百姓性命著想,做這賊縣令。
「我怎麼管?」
王保慶終是決定犧牲名聲做這賊縣令,只是他實是不知道如何管才好。
「好管,諾,這隊人聽你吩咐,你要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管好了,你可就是大順的官,管不好,嘿,我可就過來拉你過刀了!」
曹彥虎發釋重負,留了幾十個部下聽這傻縣令差遣,提著大刀帶著其餘人趕緊走,唯恐叫這傻縣令纏上撈不得軍功。
如他這種降將,也得出戰五次方轉正編,如今他才記出戰一次。每月領的俸銀比那幫早前就降了淮軍的傢伙少了三分之二,怎麼想都虧的很。
這年頭,誰跟真金白銀過不去,莫不說大順代明已成定局,就是沒成氣候也值得他賣命。
真要敗了,大不了再換個門頭就是。
望著匆匆離去的賊將,王保慶還是有點不適應,等留給他的賊兵催問了幾句,這才轉身看向人群,想了又想卻是叫「手下」把明倫堂那幾個殺人的敗兵抓起來,繼而又將那個脫了官帽官服的林知縣也抓了過來。
林知縣對王保慶是再熟悉不過了,此人雖然讀書不行,但他家卻是安東首富,因此林知縣上任後念在王家「望子成龍」的苦心和那五百兩的孝敬,便以「納粟入監」的方式給王保慶弄了一個監生名額,如此王保慶就能不經童子試取得鄉試入場資格。
雖說這種監生一多半還是無法考中,但也有意外,比如當年嘉靖朝的羅圭就是七次應考都不能通過童子試,但捐監後卻在鄉試、會試中連獲第一名,成為天下奇談。
不過這個王保慶顯然不可能成為奇談,也就是看在銀子的份上林知縣才對他照拂有加,只是這個照拂有加的書呆子轉眼竟成了賊人任命的縣令,這就讓林知縣著實有些無從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