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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怕為滿洲人征服中國出力,他們也從沒有勸滿洲人給漢人剃髮易服,便是吳三桂都當面勸阻此事。
可孫之獬這無恥之徒偏幹了這事,那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豫親王多鐸只怕是此大殿中對孫之獬所言最為感同身受的,瞬間就對這個過往他根本瞧不上的小人所折服,暗嘆果是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難怪兄長多爾袞如此看重孫之獬,此人對大清的忠心真是日月可昭啊。
但願兩位太后能果斷下令停止議和,重拾人心!
多鐸高興,其他人就不高興了。
代善的兒子、貝子滿達海憤怒上前,指著那一臉悲憤莫名狀的孫之獬斥道:「今日議政王大臣會議,爾既非王公,亦非議政大臣,安有爾說話的份!」
言罷,喝喊:「來兩人將這無恥之徒拖出去!」
頓時滿班之中衝出兩人來,一是阿巴泰之子貝勒岳樂,另一人是太祖努爾哈赤外孫,「開國五大臣」額亦都第十六子遏必隆。
岳樂和遏必隆皆是勇武,孫之獬瘦弱身軀哪裡能抗拒這二人,不禁掙扎大呼:「太后、皇上,不可出關,不可出關啊!」
「住手!」
多鐸大怒,滿達海、岳樂、遏必隆也太放肆了,怎敢當著太后與皇帝面擅自拖拽朝廷大臣。
腳下一動,箭步上前便欲制止,然剛走幾步卻突然止住,四周人群也是發出一陣譁然之聲。
岳樂也是傻眼,望著手裡的辮子,驚詫自家壓根沒使多大力氣,怎麼可能就把這姓孫的漢官辮子給拽斷了呢!
再一尋思,下意識朝那姓孫的漢官後腦勺看去,這一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原來那姓孫的漢官後腦辮根早就齊整削斷。
這辮子,竟然是孫之獬自個剪掉的!
殿上的太后、小皇帝看到這一幕,也都是愕然。
孫之獬也是面紅耳赤,羞的說不出話來,他事先知道肯定有人會拖他出殿,但沒想拖他之人會直接拽他辮子!
這真是,難為情的很。
不遠處的滿班人群中,代善的孫子、鎮國公齊蘭布手心都攥出汗來了。
因為,他的辮子也是假的。
齊蘭布不曾注意的是,在他附近有幾個人悄無聲息的或低頭,或輕輕拽了拽腦後的辮子,似是在確認會不會掉。
殿中譁然之後,一片寂靜。
只因,這一幕實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剃頭黨那幫人更是尷尬,一個個都是羞與孫之獬為伍的表情。
許久,禮親王代善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這位老王爺先咳了兩聲,不是故意的,因為年紀大了喉嚨有痰。
環顧一眾王公大臣後,老王爺緩緩轉身看向殿上的皇帝同太后,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老臣以為,敢言不出關者才是絕我大清基業,欲致我滿洲於萬劫不復之地!」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大清出關
禮親王代善主張出關。
這也是自豪格、多爾袞爭位後,代善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表明自己的意見。在此之前,他向來賦閒在家,不問國事,前兩次議政王大臣會議也均是不置一辭。
而早在太宗一朝,代善便因年長位尊遭到太宗皇帝打壓,看上去已經干涉不了朝政,但諸王之長這個尊位絕不是擺設。
太宗皇太極死後的第五天,多爾袞和豪格爭執不下時,便是代善出面召集議政王會議,共同議立嗣君。
會議上,多鐸見兄長多爾袞和侄子豪格鬥的厲害,一氣之下便提出:「不立我,論年紀,應當立禮親王代善。」
代善則道:「睿親王如果應允,當然是國家之福;否則,豪格是皇帝的長子,當承大統。至於我,年老體衰,難得勝任。」
多爾袞肯定是不可能讓弟弟多鐸當皇帝的,更不可能讓豪格承大統,因此代善這話說的是漂亮,卻暗中已經表明兩紅旗不會支持多爾袞,最終逼得多爾袞擁立福臨,由濟爾哈朗與他一同輔政,這才化解了皇太極死後的滿洲內訌危機。
也因此,入關之後多爾袞便極力排斥代善,根本不給他重掌大權的機會。而代善一系子孫中親近多爾袞的碩托、阿達禮又被代善「大義滅親」,這就使得多爾袞對兩紅旗代善一系的侄兒、侄孫不肯重用。
而這一切,身為兩紅旗實際「家長」的代善肯定看在眼裡,先前因為入關的順利,多爾袞威望及權勢都達到頂峰,以他兩紅旗實難抗衡,這才索性閒居在家,不與多爾袞爭鬥,免得為子孫帶來禍患。
可現在,老天爺又給了諸王之長一次重新出山的機會,代善當然要趁勢而起,便是不為他自己,也當為兒孫們爭上一爭。
這北京城中放眼看去,還有誰比代善更具威望?
出關,絕不是軟弱和無能!
戎馬一生的代善對時局看得最透,他私下與兒子滿達海說過這麼一個道理。
即拳頭打出去收不回來,不叫好漢。
打出去,收回來,且還能再蓄力,勁道比上次更足,那才是好漢!
多爾袞不算好漢,在代善眼裡這位十四弟光知道把拳頭伸出去,卻不知道如何收回,說的難聽一點就是個莽夫。
國家大事,能由一莽夫胡亂施為嗎?
再不及時糾正,大清就真的完了!
反觀順賊那邊,代善同樣認為這幫賊寇也是鼠目寸光,妄想不費一兵一卒就能竊得北京,卻不考慮趁大清如今急難給予致命一擊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