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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烈雲視死如,仰天大笑。
「將來縱是你滿洲人真竊居了我中國,如你這等人,難道還能為滿洲皇帝推崇不成,我看到頭來不過一個貳臣!」
貳臣!
洪承疇一怔,半晌又輕嘆一聲,揮了揮手吩咐護衛將曹烈雲拖出砍了。
「老賊,你賣的不是大明,你賣的是神州華夏,賣的是我億萬漢人!……」
咒罵聲中,曹烈雲被殺。
堂內的洪承疇則定定坐在凳上,往事一幕幕湧上他的心頭。
少年得志、詩詞會友、金榜題名、青雲直上、入閣封疆、松山戰敗、盛京之囚、屈節降清、從軍入關、得以重用……
難道老夫將來真的就只能是貳臣嗎?
洪承疇心緒大亂。
……
徐州。
盜墓賊丁九思對審問他的徐州府尹武愫道:「你說我盜墓該死,那幫帝王將相將天下人的寶貝帶進棺材,使奇珍不見天日,使名家書畫長眠地下,使能工巧匠之心血隨屍骨長埋,他們又憑什麼?
難道我中國的寶貝天生就該叫這幫人帶進地下不成?你說我盜墓,我卻說我是劫富濟貧,不過所劫是那自私自利的死人而矣!這有什麼罪?
常言道,民不舉,官不究。請問堂上各位大人,苦主何在?既無苦主,如何定我罪來?」
「一派胡言!」
武愫大怒,這個盜墓賊還有理了!
坐在邊上旁聽的都督陸四卻「哎」了一聲,「人家說的對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凡事要有法可依
陸四是個講道理的人,他認為丁九思說的很對,死去的統治階級憑什麼將活人創造的財富帶到地下去?
如果這個財富是當事人自己創造的,那無可厚非。
但事實上被埋於地下的財富都是人民的勞動結晶,是人民的血汗。
金銀也好,古籍也好,字畫也好,珠寶也好,這些,都是人民創造的物質與精神財富,承認帝王將相這些統治階級將財富帶到地底下的行為合法合理,那顯然是徹頭徹尾的封建思想。
陸四兩世為人,造反有理的精髓在他身上始終體現著。
不過,對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陸四還是分得清的。
刨人祖墳與殺人父母一般,都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所以,陸四必須問清楚這案子有沒有苦主。要是有苦主的話,他陸都督一定替苦主主持公道,將這幫盜人祖墳的傢伙斬了。
問題是,沒有苦主。
武愫說丁九思他們挖的是漢代的一座墓,由於時間太過久遠,莫說這墓主人是否有後人傳承,就是有,那後人也不知道他們的祖墳在此了。
「民不舉,官不究。」
陸四做事向來講究法理,自古以來哪朝哪代的律法基礎都是民不舉,官不究。
民不舉者,說明社會危害不大,自然不適用律法。
而且大順好像還沒有《大順律》出爐,所以在律法這一塊,似乎也沒有可以給丁九思等人定罪的依據。
「都督,凡發掘王府將軍中尉、夫淑人等、郡縣主、郡君、鄉君、及歷代帝王、名臣、先賢墳冢、開棺為從……發見棺槨為首者、俱發附近各充軍。如有糾眾發冢起棺、索財取贖者、比依強盜得財律、不分首從、皆斬。」
武愫是個執法秉公的官員,為人也十分清廉,早在隨呂弼周南下招撫徐州時,就為百姓擁戴。
淮軍北上之時,陸四以武愫徐州防禦使隸歸淮揚節度提轄為名,授武愫為徐州府尹,負責徐州難民安置,民生恢復。幾個月下來,這武愫同那督府參軍賈漢復一樣,事事親為,任勞任怨,將破敗徐州漸漸恢復了點生氣,實是難得的能吏。
去年十一月,碭縣有流寇匪兵乘淮軍主力北上山東空虛,聯絡當地豪紳起事,「高山大潮,烽火相望」。武愫力排眾議,組織留守淮軍與土匪激戰,更身先士卒,危急關頭置生死於度外,官兵見狀人人用命,成功平定匪亂。
除恢復民生,剿匪有力外,武愫更重地方治安,報上府城的大小案件皆親自閱卷,不使冤假錯案發生。又於徐州建立鄉村巡防,打擊攔路盜搶,打家劫舍者。
丁九思等人便是被鄉村巡防發現,此人和同夥原是劉澤清部散兵,兵潰後沒有生計,便動了盜挖徐州境內古墓的念頭。
徐州之地,也確是大墓眾多。
今日過堂,若不是都督陸四不請自來,說要聽案,恐武愫已給丁九思等人定刑處斬。
眼見都督竟然認可盜賊所言,武愫自是驚詫,未多想便將律法搬出。
陸四一聽,還有這律法,下意識問了句:「可是大順律?」
武愫一愣:「明律。」
陸四「唔」了一聲,道:「徐州府身為大順的官員,怎麼能用明律斷案?這丁九思等人縱是有罪,既在我治下,便當以我朝之律令定罪……前朝的法哪能斬本朝的民。」
說完,不等武愫解釋,又揮手道:「不過我大順新朝初立,諸事不明,可權急。」
武愫心頭一松,他還真怕這位都督說明律不准用,那樣的話就亂套了。
陸四這邊若有所思,道:「既有律法可依,便按律處置。他們是挖了帝王還是名臣,亦或先賢的墓?」
武愫搖頭。
陸四又問:「那是挖了前明舊藩宗室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