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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層太厚,漕船太多,又哪裡能快得了。常常前頭剛破開,後頭的船跟上來後又結上了凍。
除了運河外,附近的大小支系河流也全部凍得嚴實,一些地方甚至直接可以車馬過河。
「不是百年一遇,是千年一遇。」
陸四將塞在脖子裡的雙手拿出,重新戴上手套,隨手撿了一塊磚頭狠狠朝河面砸去,磚塊發出悶聲,冰面除了一點好像夏天冰淇淋的細小碎冰,絲毫沒有任何裂縫。
陸四又直接走到冰面上狠狠跺了幾腳,甚至大跳了幾下,冰面多了幾條不規則的裂紋,但依舊沒有破裂開。
回到岸上的陸四有些失神,呆呆的站在一棵仍有綠色的柳樹下。
陸爺這是怎麼了?
孫武進瞧著奇怪,可不敢上前問。
陸四很煩,運河的冰面讓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當年金軍攻打寧遠時,明朝用於囤積軍糧的覺華島附近海面一夜結冰,使得沒有舟船的清軍踏冰破島,數千軍民伏屍覺華島。
如果明年、後年比今年更冷,那是不是說到時候水道縱橫對於南下清軍而言,根本構不成威脅,甚至起不到遲滯的效果?
答案,是未知的。
陸四有心組建淮軍的水軍,以利用淮揚之地密集河道阻擊南下清軍,就跟當年的韓世忠一樣,但如果清軍選擇嚴冬南下,淮軍的水軍只怕最大的敵人不是清軍,而是冰。
眼前被困阻在運河上的漕隊就是最好的說明。
多鐸是什麼時候南下的?
陸四有些不記得,只記得這位劊子手是兩次南下,第一次走到半道被大順軍的懷慶之役驚動,回師北方增援。第二次直抵揚州,時間是幾月,他不記得了。
人算不如天算。
陸四搖了搖頭,忽的自嘲一笑,揚州城還沒拿下,他倒先考慮起後年的事來了。
那種事事被敵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也不是陸四想要的。他振奮起精神,提醒自己只有快,才能將戰爭的主動權從敵人手中奪過來。
至少,要由他陸文宗決定什麼時候打,在哪裡打!
「先裝幾船糧食上車,漕隊這邊繼續破冰!」
留下這句話後,陸四帶著旗牌隊、風字營和那曾在寶應城下上演極其「反動」的一幕的八百漢子繼續踏上了南征之路。
走時,陸四給謝金生留了一句話:「有敢跑的,不管什麼原因,一律處死。」
……
高郵有駐軍,洪武年明朝便設高郵衛於高郵湖西,當年這是直屬南直隸的十二衛之一,也是明朝開國之初防守江淮的重要衛所,所駐皆精兵強將。
然而現在,高郵衛的士卒都是圍繞高郵湖種地的農夫,以及湖上打魚的漁民,全衛可用之兵不過數百。
就這可憐的數百兵也多是各所千戶、百戶甚至總旗的私兵。說好點是家丁,說難聽點是看門護院的打手。
兩百多年國運的明朝至今,可用之兵已屈指可數。
也正因為自太祖、成祖之後歷代皇帝失去對軍隊的掌控,導致文官體系坐大,軍隊無法壓制地方,才出現如今衛所這一開國之初所創軍制幾成擺設的荒唐一幕。
當然,衛所的糜爛也與明太祖希望軍隊自食其力,不給百姓添麻煩有關。這個想法是好的,軍隊自己種地,自己解決吃喝問題,百姓那邊自然不必再承擔軍隊的開支。可時間久了,沒有仗打的話,軍隊就光會種地,不知道怎麼當兵了。
現任高郵衛指揮王洪是欽與世襲之職,其祖上王文端麻城縣人,正統年間沒於土木堡,天順年間朝廷追贈。
在出任高郵衛指揮之前,王洪是湖廣都司清浪衛正千戶,曾參加平播之役,雖只是在後期前往增援,但也算是經過戰陣之人。崇禎九年因功調任高郵衛。
湖廣那邊衛所因為常常需要威攝鎮壓周邊土司,所以雖然也爛,但多少還保持了點戰鬥力,因此王洪到高郵上任之後以為此地更加富庶,衛所想必要比湖廣那邊強悍些。
哪知道,整個高郵衛還不及湖廣那邊一個千戶所。
接到寶應知縣錢哲的求援後,王洪知事態不小,唯恐河工造反波及揚州,使淮揚大地迅速糜爛,便立即召集高郵衛所屬三千戶所的大小軍官,勒令他們馬上抽調部下士卒隨他前往寶應平亂。
可直到出發前,三個千戶所緊急動員過來的士卒也不過兩千餘人,武器亂七八糟,士兵們也因為常年種地缺少訓練的原因,連如何列隊都搞不清,亂鬨鬨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把隊伍給列住。
見此,王洪能說什麼,也沒法指望這些農夫,好在連同他自己的家丁在內,整個高郵衛還能拼湊出五六百家丁出來。
鐵甲湊了十幾具,火銃也湊了兩百多杆,看起來已經是一支比較強悍的戰鬥力了。
畢竟是河工造反,不是北邊的流賊打過來,王洪對於迅速平亂還是很有信心的,也抱著藉此機會立些戰功能搏那位新來的淮揚巡撫青睞,從而能夠多給他高郵衛一些資源。
那位路部院看不起淮揚本地兵,一心借重外地兵守河,已經使淮揚本地的「軍方」十分不滿了。
同淮軍一路亂鬨鬨往揚州趕差不多,從高郵湖西過來的高郵衛軍隊也是亂鬨鬨,結果陰差陽錯的雙方竟在距離高郵城只有幾十里的凌家莊正面遭遇。
「寶應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