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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開封府,祥符縣。
祥符縣是京畿路的重鎮,富甲天下。
一隊丈量隊的人,在祥符縣後院,與幾個保長模樣的人在爭論。
三個保長,其中一個貌似七十多,鬚髮潔白,坐在那,昏昏欲睡。
另一個是六十左右的老者,蹲在地上,一臉的不高興。
倒是一個四十多,好像是讀書人的保長,看著丈量隊的隊長,道:「帳冊不准,很多地,我們也說不清楚,時隔這麼多年,哪那麼容易理順……」
丈量隊的隊長是一個高大的武人,他壓著憤怒,沉聲道:「怎麼就理不清?誰的地?誰在種?收成歸誰,有什麼說不清的?」
這保長苦笑,道:「那我說著這最東頭的,我查到,原本是太宗年間賜予一個侯爺的,後來幾經轉賣,落到了王寡婦手裡,但王寡婦沒有地契,孤兒寡母,是保里代種的。你們要是丈量,多了少了,算誰的?我們不反對你們丈量,總得有個說法吧?」
隊長氣的臉色鐵青,又是侯爺又是孤兒寡母,他們這要是貿然下去丈量,說不得能被人罵死,過分一點,還能落得一頓打!
「陳知縣呢?」隊長不能把這三個保長怎麼樣,轉頭看向一個隊員。
那隊員道:「陳知縣昨日就下去了,聽說有個鎮子鬧得不像話。」
隊長沉著臉,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中牟縣。
中牟縣一向是戰略要地,民風彪悍。
一座橋上,一群人將丈量隊給攔住了。
這些人手裡拿著木棒,鋤頭,鐵鍬等等,領頭的人一臉不屑的看著丈量隊的十幾人,冷笑道:「本保最近鬧賊匪,進出要嚴格排查,將你們身上的東西都放下。」
一個隊員忍不住了,怒聲道:「第一次,你說修橋不讓過,第二次你說地里在捉蟲,第三次,你說要知縣的官引,現在你又說什麼賊匪,是不是就是不想讓我們去丈量!」
領頭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輕佻一笑,道:「你們說對了,我就是不讓你們過?怎麼樣,打我啊?我告訴你,我沒有功名,打我也沒事,打吧?」
那隊員當即大怒,要衝過去,倒是隊長沉穩,拉住了他,盯著輕佻年輕人,說道:「你想我們打你,然後你們趁機將事情鬧大?」
年輕人嘿嘿一笑,道:「大家都是聰明人,那就好辦了。你看,我給你們藉口都找好了,這條河過不去。我們呢,也能回去交差,兩不耽誤,怎麼樣?」
丈量隊的隊長臉色冷漠,道:「這是朝廷的任務,劉知縣簽了軍令狀的,你們擋著我們,就不怕劉知縣發怒,怪罪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道:「你們都是武人,不懂。劉知縣即便要發怒,也得忍著,不然,今年夏糧,他可就收不上去了……」
丈量隊的隊長都是精挑細選,不是魯莽的人,見著年輕人有恃無恐,心裡雖然憤怒,卻知道不能硬闖,直接拉著人,轉身就走。
年輕人看著他的背影,頓時哈哈大笑。
他身邊的二十多人,笑聲更大,在橋上迴蕩不休。
丈量隊都是軍陣退下來的,聽著怒氣難忍,就要衝回去,還是被隊長給嚴厲喝止了。
太康縣。
一隊丈量隊,拿著冊子,手裡還有一大堆工具,看著眼前的天地,一個個神情發愣。
按照當地人的指引,他們來到了一處荒丘,光禿禿的,根本不是田畝!
那領路人,看著丈量隊的隊長,低聲道:「按照縣裡的帳冊,這裡是有一頃地的。」
丈量隊的隊長嘴角抽了下,他知道地方上多齷齪,但他還是小看了這些人,一片荒地,也登記成一頃地!
這裡面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貓膩,他想不透,但肯定不能真的去丈量一片荒丘。
隊長擰眉,道:「這裡不用丈量,我們要去丈量實際的田畝。」
領路人瞥了眼四周,道:「保里的地是不少,但你們真要去了,首先得挨一頓打。不是我嚇唬你們,這裡的地,不少都是開封城裡達官貴人的,根本不按畝算,你真要去丈量清楚了,後面有人饒不了你們。」
他見著這些武人不屑,道:「另外,挨一頓打是好的,就算將你們找個地方埋了,官府想查都查不到。哪怕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也不敢繼續查。」
一個隊員冷哼一聲,道:「我不信,帶我們去第二塊地!」
領路人見著沒敢再說,輕輕歪頭。
一群丈量隊看去,只見他們不遠處的來路,有二十多個壯漢,手持棍棒,神色凶厲的盯著他們這群人。
丈量隊的人,頓時滿臉大怒,卻又不能真的做什麼。
他們被堵在了這片荒丘!
第二天下午,青瓦房。
少有發怒的蔡卞,將手裡的一道道奏本摔在地上,怒氣衝天的道:「在大戶家喝酒,一醉三天三夜!強闖寡婦院,被捉姦在床!與當地百姓互毆,打死三人!三隊失蹤,兩隊進不去……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偶爾一兩件,還能是巧合,這麼多事情同時發生,鬼都知道有鬼了!
章惇臉角鐵青,雙眸一片厲色,牙齒磨的咯咯響。
他知道這件事困難,卻沒想到,只是小小的開封府就這般困難!
想起熙寧初,他頓時明白,當初丈量出的數據,怕是不知道有多大的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