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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壓了壓手,道:「沒外人就別那麼虛禮了。」
孟唐幾乎不敢說話,慢吞吞的又坐下。
……
在趙煦這邊說著閒話的時候,工部卻是一片冷清。
剛剛宮裡下了中旨,斥責工部侍郎工部侍郎陳浖『因私忘公,家教不嚴,亂事朝臣『。
這是斥責陳浖,卻也是一巴掌打在工部,打在工部尚書蘇軾的臉上。
蘇軾上任以來,用了溫和手段整頓工部,雖然面臨了巨大阻力,還是快速掌握了一些權力。
此刻,他坐在班房裡,神色肅然,一筆到頭,猛的提筆。
這是一道奏本,扉頁上是:工部上皇帝書。
第一句是:工部尚書蘇軾,冒死上皇帝陛下書。
蘇軾放下筆,擰著眉,一臉肅色。
『上皇帝書『,是一種十分嚴肅的標題,這樣的奏本,不管是皇帝還是朝廷,都需要認真對待。
以往,蘇軾也給神宗皇帝寫過,還寫了兩道,上,再上。
其中主要內容是抨擊『新法『,引經據典,用古代教訓,當今事實,痛斥『新法『。
但他忽略了一些事情,蘇軾之前做了不少事情,讓神宗皇帝認為他是支持『新法『。這兩道奏本,讓神宗皇帝對蘇軾大為厭惡,認為他『反覆曲意『,是攀附司馬光。
後來,爆發了『烏台詩案『,神宗皇帝冷漠以對,甚至要嚴肅處置蘇軾,打擊反對『新法『的勢力。
這卻引來了朝野巨大的震動,不說蘇軾的兄弟蘇轍,各種親朋好友,紛紛上書。甚至於,前幾任相公,當朝的司馬光,外加章惇,都與神宗皇帝爭辯,請求放過蘇軾。
更有的是,當時在江南的王安石,還特意寫信給神宗皇帝,來了一句『豈有聖世罪良才乎?『
神宗皇帝將王安石招呼,當面詢問王安石了『卿知軾非品潔『。
對品德要求極高的神宗皇帝,認為蘇軾品德敗壞,雖然烏台詩案因為眾多人的反對與求情,神宗皇帝釋放了蘇軾,但在政治上,蘇軾已被神宗皇帝打入了冷宮。
蘇軾或許不知道,也許知道一些,看著眼前這道熟悉陌生的奏本,他神情有些遲疑。
神宗朝,王安石固然得到神宗皇帝的支持,但王安石不是權臣,司馬光等人還在位,一樣位高權重,神宗皇帝也能聽進諫言。
可是現在,章惇不是王安石,當今不是神宗皇帝。
蘇軾看了好一陣子,或許是在等墨跡干,他將奏本收好,放入懷裡,來到門口,淡淡道:「馬車,入宮。」
工部主事只認為他是入宮請罪,沒有多想,連忙去準備。
蘇軾上了馬車,在敢入宮裡的時候,又得到另一個消息:政事堂文相公下令,命刑部與御史台聯合調查昨夜『辱罵大相公府『一事,限時三天查清。
這道命令,不咸不淡,仿佛沒什麼,很是尋常。
但蘇軾神色卻沉了一分。
御史台御史中丞是黃履,刑部尚書是來之邵,他們都是章惇的人。
文彥博下這樣的命令,是意味著,他也妥協了嗎,成了『新黨朝廷『的附庸了嗎?
蘇軾入了宮,沒有去請罪,而是來到了政事堂,文彥博的班房。
文彥博還在看著身前的公文,看了這麼多,終於看到一個他高興的了。
這是國子監的奏本,闡述明年的計劃,最主要的,就是推進朝廷的『教化『,預計明年新增兩百個州府學,可免費容納兩到三千人的教育。
這是一個極好的開始。
蘇軾進來,文彥博入京後,第一次對外人露出微笑,看著蘇軾道:「子瞻,來,坐。」
子瞻,蘇軾的字。
當今朝廷,面對九十多歲的文彥博,全是後輩,沒有例外!
蘇軾肅容抬手,道:「相公,下官請教一件事。」
文彥博十分客氣,微笑著道:「無需客套了,坐下說。」
蘇軾沒有坐,有些倔強的道:「不知,相公對『紹聖變法綱要『,是什麼態度?」
『紹聖變法綱要『,不是正式的朝廷決議,是一種政事堂你定的計劃書,變相的就是朝廷行事的指導大綱。
這份『綱要『六七成出自章惇為首的『新黨『之手,其他的,是趙煦的態度。
文彥博好似一點都不意外,枯瘦的臉上有了一絲冷漠色,道:「我剛剛看過,對其中許多內容,有不一樣的看法。」
蘇軾抬著手,道:「文相公已入京,宮裡估計會在三天內召開紫宸殿大議,相公是否在朝會上,說出反對想法?」
這次朝會,主要任務有兩個,一個是任命文彥博,其二就是對明年變法的諸多事宜的一個醞釀。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會。」
文彥博回答的是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蘇軾神色沉肅,放下手。
他盯著文彥博,道:「外面一直在傳一句話:『祖制不存,人道何依』,相公學富五車,應當明白其中的嚴重。」
『祖制』二字,涉及了太多,既有『規矩』,也有『孝禮』。『祖制』的破壞,在當今絕大部分人看來,是對統治的挑戰,是對社會運行的顛覆。
這是決不允許的!
但朝廷高層都很清楚,當今官家逼迫太皇太后撤簾還政的理由是『子繼父』,這一點,在禮法上,在孝義上無可爭議,那麼,當今恢復神宗皇帝時期的『新法』,就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