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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同樣在忙碌,趙煦出京的衣食住行都要做準備,哪怕再精簡,還是要帶不少東西。
政事堂的燈火,徹夜不息,雖然趙煦出京不帶多少文官,可必要的還是要有,加上江南西路的事,朝廷是如臨大敵,加班加點。
而皇宮之外,開封城內,還是對於江南西路發生的種種事情的議論。
隨著朝廷加大了宣傳力度,朝廷以及變法派的風評,在發生著微妙,悄然的變化。
第三天,朝廷收到了非常多的奏本。
『新黨』開始上書,增強了輿論方面的引導與壓力。
『新黨』紛紛痛斥江南西路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認為江南西路『惡劣自來,無以復加,不能寬恕,請求嚴懲』。
還有少數反對變法派的人,也在上書,分析利弊,總體上,是站到了朝廷的一邊。
通政司。
陳河漢已經接替沈琦,成為通政使,沈琦已經去了開封府成為開封府府丞,開封府知府曹政已經位列政事堂。
這三人是在高太后垂簾聽政時期,支持趙煦親政的三人,可謂有『從龍之功』,趙煦的回饋就是,對於他們未來,安排了極其清晰的路徑!
陳河漢坐在值房裡,手裡是一位太學生的上書,看著仔仔細細看了三遍了,神情頗為驚疑。
這位太學生,奏本里,言辭激烈,字裡行間仿佛透著殺氣。
他將江南西路的事,定性為『謀反不臣』,更是直言大宋官紳『富己而貧天下,貴己而勞天下』,『欺下瞞上,國退民窮』。
陳河漢看了許久,不禁自語的道:「這種對我大宋全體士紳的直接,赤裸的指責,好像還是第一次?」
陳河漢放下這道奏本,心裡開始思索,這道奏本,真的是一個太學生所寫,還是背後有什麼指使?
片刻他就搖頭,道:「算了,還是送上去吧。」
陳河漢拿起奏本,出了通政司,前往不遠處的政事堂。
章惇現在有不少時間坐在政事堂,主要是政事堂相公比較多,離的近,出門就能喊人議事,不用從青瓦房再跑過來,浪費時間。
陳河漢來到章惇值房,多少有些畏懼這位不怒自威的大相公,恭謹的抬手道:「大相公,有一道奏本,請您過目。」
章惇對於通政司還是比較在意,陳河漢在品性,能力還算不錯,點頭接過來,打開看去,不禁劍眉動了動。
他和上奏本,遞迴去道:「過於偏激,年少之言,留下吧。」
陳河漢道:「是。」
剛要轉身走,忽然又聽到章惇道:「你給沈祭酒說一聲,太學生不涉國政,學之為要,不要搞的烏煙瘴氣,忘卻本意。」
陳河漢心頭微驚,道:「是,下官這就去。」
第六百九十八章 矛頭所向
陳河漢帶著奏本,走了一趟國子監。
對於章惇這個要求,沈括心裡直腹誹。
要求在年輕士子中扭轉朝廷印象的是他,現在要求學生不得議論國政的還是他。
雖然心裡腹誹,沈括還是笑著應對,將這道奏本交給一個文吏,讓他送去太學。
太學的一個博士接到沈括的話,看了看奏本,便將寫這道奏本的趙闐叫到了他的值房。
博士叫做周秦,是一個年逾不惑的中年人,他面色威嚴,看著趙闐道:「你寫的?」
趙闐十八九歲,面色白淨,雙眸堅定又有些期待,抬手道:「是學生所寫,句句肺腑,無一字杜撰。」
周秦原本想要訓斥一番,將趙闐趕走,見他這個表情,又改變了主意,道:「你還年輕,朝野詭譎你也知曉,這道奏本,被祭酒攔了下來,你拿回去,就當沒上,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趙闐原本期待的內心,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神情越發嚴肅,抬著手,沉聲道:「博士,國之興亡,匹夫難逃,學生既有諫言之權,為何不能直言朝廷利弊?祭酒一番好意,學生心領,這道奏本,學生不收回。」
周秦眉頭皺了皺,想著他成績不錯,耐著心道:「你說的不錯,但須知,這些事不是你現在應該摻和的。待你科舉之後,入仕為官,便能了解更多,那時不管是直言上官,上書朝廷,哪怕犯言直諫都沒問題,現在,好好讀書,以待登科。」
周秦的話,令趙闐心裡起了反感,放下手,道:「博士豈不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學生若是入仕,還能身由己?再者,國政愈急,片刻不能耽誤!感謝祭酒與博士一番好意,學生心意已決,告退。」
說著,趙闐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秦愣了愣,張嘴欲喊又沒喊出聲。
良久之後,他搖了搖頭,看著趙闐留下的奏本,嘆道:「我當年也有這樣的熱烈豪情,可惜……可憐白衣先生……」
趙闐出了教學樓,本想回藏書樓繼續看書,但心裡有著一股怒火,怎麼也消不下去。
他陰沉著臉,雙眼都是怒火,左思右想,他忽然冷哼一聲,轉身回了宿舍。
六人間空無一人,他便坐在椅子上,仔細思索一陣,拿過一道空白奏本,拿起筆,奮筆直書。
寫了抬頭之後,他就飛速寫了起來:『臣聞古來盛世,君明臣賢,百官和氣,百姓安樂,天下稱頌,綿延萬世。觀今朝局,朋黨交錯,奸佞縱橫,權臣擅權,言路不通……官大則貴,官小則富,入仕一年,榮耀滿門,入仕三年,富貴三代……民間愈苦,國之愈貧,誰知過也?世之多艱,明之多難,士族豪門,天差地別……弊政無窮,亂政無數,貪官污吏橫行,未見惡彰,無有罪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