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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轉頭看了眼,隨手拿起一本。
這是一個中散大夫的奏本,洋洋灑灑,引經據典,主要內容是指責蘇頌『尸位素餐』,坐著位置不幹事。
趙煦又看向第二本,這是懷疑蘇頌在樞密院任上『監守自盜』,認為環慶路軍餉消失,蘇頌脫不開干係。
第三本,是抨擊蘇頌『德不配位』,要求趙煦嚴懲不貸。
趙煦隨手翻了翻,推到一邊,道:「全部留中。」
留中,就是不回應。
童貫應著,他身形很高,躬著身反而顯得更魁梧,等了下,瞅準時間,又道:「還有一些是彈劾章相公,蔡相公的,政事堂那邊還在梳理,明天才能送過來。」
趙煦隨口嗯了聲,道:「讓政事堂寫簡略吧。對了,晚上孟美人侍寢。」
「是。」童貫侍立在一旁。
趙煦拿起筆,忽然的看了眼童貫,便繼續批閱。
童貫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可不敢張口問。
趙煦要批閱的是前任大理寺卿錢升謀害蘇轍案的卷宗,看著上面蔡卞,曹政等人的署名,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的一個——趙似。
趙似的字,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極其認真,筆畫分明,乾淨利落,看的賞心悅目。
趙煦仔細端詳了一陣,不由得笑著道:「嗯,不錯。」
他在上面批閱,而後合上,道:「晚上去小娘那用晚膳。」
「是。」童貫側身道,而後見趙煦沒有其他吩咐,便出去安排。
在趙煦前往慶壽殿與朱太妃,趙似,趙幼娥吃晚飯的時候,政事堂的熱鬧還在繼續。
起因是關於各路轉運司的,這些轉運司掌握著一路甚至是幾路的錢糧,監察,是中央聯絡地方最重要的管道,權職極大。
章惇希望調任被流放的知廬州的吳居厚擔任河東四路的轉運使,這在政事堂掀起了巨大爭議。
轉運司,對地方的制衡能力極強,一定程度上掌握地方上的錢糧,賦稅,並且還可以對官吏進行監察,簡直是是一種『長期』的欽差,歷來爭奪十分激烈。
政事堂的一個房間裡,十多人站在正廳,兩支隊伍清晰明了,火藥味十足的對峙。
「河東四路,關乎重大,須當謹慎。」
「現在國庫空虛,吳居厚曾經就是轉運使,屢有功績,神宗還曾誇讚,最為合適。」
「不妥不妥,四路太多,一路即可。」
「朝廷虧空太多,繼續用錢,四路已經是少的了。」
「吳居厚乃奸佞小人,應該發配的遠遠的,豈能歸朝!」
「吳居厚賢名遠播,天下共知,怎麼就成了小人的,誰說的?」
「我說的!如果不是奸佞小人,怎麼會被發配?難不成太皇太后昏庸無道嗎?」
「太皇太后是被呂大防一黨蒙蔽,呂大防發配的人,怎麼可能是小人!」
「反正吳居厚不行!」
「必須是吳居厚,別無人選!」
……
「諸位消消火,有話慢慢說……」
沈琦等人正在一旁看著,眼見雙方要摔杯子,擼袖子,不得不上前攔阻。
這已經不知道的是第多少次了,駕輕就熟。
黨爭最常見的現象,就是權力爭鬥變成了意氣之爭,你來我往,決不罷休,至於正事,早就拋到了腦後。
好不容易將雙方勸阻開,沈琦與秦品出了政事堂,往垂拱殿旁的青瓦房走。
秦品有些擔心,道:「舍人,現在三省的人都在這裡,天天這樣吵,事情就沒法做了。章相公交代的事情,幾乎都被攔了下來,尤其應該擬的幾道旨意,全被封駁回來了。」
沈琦對這些人極其看不上,語氣很沖的道:「讓他們攔。」
秦品瞥了眼四周,低聲道:「蘇相公,明天就回來了。」
沈琦神情微凝,繼而道:「不要多說,做好我們的事情。」
蘇頌的回來,令很多人不安,這也是為什麼朝野突然加劇了對他的彈劾。
沈琦兩人很快到了青瓦房,將政事堂的事情說了。
章惇手裡的事情很多,聽著就道:「由著他們鬧。」
蔡卞在一旁寫著東西,好像沒聽到。
沈琦瞥了蔡卞一眼,還是道:「尚書省那邊攔下了很多詔書,奏本,其中還有官家要求的,包括任命許將為兵部尚書,楊畏為工部尚書,都被駁回了。」
章惇陡然劍眉豎起,抬眼看向沈琦,臉色不動,厲色自顯,道:「尚書省都沒過去?」
沈琦道:「是。他們的理由一個是尚書省范相公告假,沒辦法署名。其二楊畏是奸佞小人,他們拒絕草擬。」
章惇語氣冷冽一分,怒笑著道:「哼,還是跟熙寧年間一個德行,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這時,蔡卞放下筆,看著沈琦道:「楊畏沒動靜能理解,許將也沒催嗎?」
沈琦一怔,回憶了下,道:「沒有。許尚書經常進宮面見官家,其他時候基本都在兵部,極少去政事堂,沒有催問過。」
蔡卞若有所思,看向章惇道:「你怎麼看?」
章惇雙眸儘是凌厲之色,道:「明天蘇頌就回來了,先看看他怎麼說。我們先做我們的事情,等我們做好了,要是政事堂還糾纏不休,我就通通送他們去嶺南過冬!」
蔡卞道:「現在國庫空虛,朝廷急需用錢,各路轉運司不能耽擱,還得想辦法,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