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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丘縣與鄭賀致是政事堂豎起的標杆,得到了重賞,還發了邸報,是以,跟著雍丘縣有樣學樣,開封府十六縣對田畝的丈量,有了大踏步的進展。
延津縣。
監察御史董峘正在巡查,此刻,他帶著二十多人,正在縣衙安排的臨時客棧。
這個客棧,從早到晚就沒有停歇過,全部都是告狀,揭發的。
一個文吏拿著一疊狀紙,進入董峘的房間,無奈的道:「御執,這些是今天的,要麼是揭發有丈量隊與地方大戶勾結,在丈量中做手腳;要麼是有官府中人徇私枉法,中飽私囊,要麼就是指丈量隊仗勢欺人,強搶民田……五花八門,什麼事都有……」
董峘拿筆正寫著什麼,道:「還是一樣,派人去暗查,拿到證據或者有可能,就寫好條陳給我,我轉去開封府。」
文吏應著,繼而又靠近一點,低聲道:「御執,我覺得這延津縣做的有些過了,我聽說,有個村子為了丈地,打死了好幾個人,最終還是被縣衙壓了下去。」
董峘寫好後,遞給他,道:「發回台里。」
等文吏接過去,他才點點頭,道:「現在『新法』當前,所有事情都得讓路。這個案子不止我知道,刑部那邊同樣清楚,他們都不動,我們也沒轍。」
文吏表情猶豫,他心裡覺得這樣太過,朝廷向來寬仁,皇帝為了不侵占民宅,連皇宮都不擴建了,現在為了幾畝地,打死百姓卻變得平平無奇?
董峘看著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的想法,道:「不要說出來,這些話,台里有的是人說,結果呢,他們全部被要求『病休』了。」
文吏嚇了一跳,這可是『秘聞』,他以前都不知道。
董峘又拿過一道公文,道:「我待會兒要去見延津縣知縣,你準備一下,有些事情,咱們就當不知道,先看上面怎麼定調。」
董峘這個監察御史來延津縣巡視,其實權力並不大,沒有處置任何人與事的權力,只能上報。
文吏應著,轉身出去,不多久又快步進來,遞過一道公文,道:「御執,台里來的。」
董峘立馬停筆,接過來看去,邊看邊說道:「台里說,要求我側重於對『新法』不法之徒的調查,要分清重點,敵我。」
文吏會意了,低聲道:「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董峘搖頭,道:「以台里的話來說,是要體諒地方官吏的不易,不能抓著雞毛蒜皮,打擊他們的用事熱情。」
文吏明白了,抬了抬手。
公文上的話需要認真揣摩體會,往往潛藏著另一層,有時候甚至是相反的意思。
董峘寫好後,起身道:「去縣衙,對了,剛才那些事情帶著,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吧。」
「是。」文吏應下,快速去準備。
東明縣。
刑部的巡按組比御史台的更為直率一些,先是入了縣衙,與刑房的人交接一番,當天就在東明縣抓了二十多人,從乞丐,小民到官吏,士紳大戶,無所不包。
這是一個員外郎掛帥,拿到證據,當天就準備押送開封府大理寺,動作是相當凌厲。
東明縣縣衙里有所抱怨,但沒有鬧上去。
刑部的人知道分寸,在縣裡立威之後,迅速下鄉,對一些頑固的大族大戶,徑直衝入大院,將人帶走。
這種手段,是相當暴力,縱然人證物證俱在,還是引起了諸多的麻煩。
地面上的事情,終歸不會在地面上解決,一層層的壓力,迅速湧入開封城,繼而落實到每個人的頭上。
李清臣府邸。
不大的院子裡,一大群人對著李清臣破口大罵。
「李清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給我想想,當年要不是我爹給你一口吃的,你早就餓死了!」
「現在當了大官了,不認我們這些窮親戚了,我呸,豬狗不如的東西!」
「當年你要求學,身無分文,我二伯是怎麼做的?我的錢沒給我,給了你!給了你!我二伯泉下有知,一定後悔幫你這個白眼狼!」
「還記得嗎?你求娶我表姐時,全家沒人同意,我表姐尋死覓活,最終還是老相爺開了口,讓你得入韓家的門,現在老相爺過世了,你當了大官了,全然忘了曾經的恩德了吧!」
「你娶了堂姐,窮困潦倒,除了一間茅草屋,什麼都沒有,還需要讀書,我們韓家是怎麼做的?給你一個院子,按月給你錢糧,什麼時候問你要過回報嗎?現在就這麼點事情,你推三阻四,你還算個人嗎你!」
「你在潁州府出了事,是誰幫你上書求情?你拜在王安石門下,跟著他變法,我大兄可有因此排擠你?若非他周全,你這七年能過的好嗎?」
「我看你死了,有什麼臉去見老相爺!你個沒心肝的狼崽子!」
「白眼狼,我就問你,那地的事情,你能不能幫我們擺平!」
一群人,吐沫星子亂飛,直接噴在李清臣臉上。
李清臣站著,面色鐵青,手裡捏著韓忠彥的信,一句話都沒有。
李大娘子就站在他邊上,聽的臉色十分難看。
眼見著這些人沒完沒了,忽然大喝道:「放屁!」
李大娘子氣的不行,看著這群人,忽然指著一個,怒聲道:「你,當年你爹只給了我夫君一塊饅頭,結果這些年,你們從李府拿走了多少錢,沒有一千貫也有八百貫了吧?一塊饅頭,我們要還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