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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沉吟著,不自禁的打了個呵欠。
陳皮一見,連忙道:「官家,累了一天了,要不要小憩一下?小人替您看著太皇太后,有事叫醒您。」
趙煦看向高太后,見她起色好了很多,道:「沒時間睡了。對了,你帶人去內庫,將門砸了,好好清點一下。」
陳皮眼神微變,低聲道:「官家,真的砸嗎?」
內庫到底比較敏感,高太后醒來要是知道趙煦砸開內庫,怕是不會輕易干休。
趙煦擺了擺手,道:「砸吧,等祖母醒來,我來解釋。」
陳皮不再多說,抬手應聲,快步轉身離去。
這一夜的宮裡,註定是無眠的。
孟美人,朱太妃,甚至是被圈禁的武賢妃等都夜不能寐,宮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任誰都知道出事,出了大事情!
她們多少猜到一些,只能靜默的等候。
此時,刑部。
黃鄯,馬嚴以及大理寺卿錢升三人圍桌而坐。
三人表情各異,官家將蘇轍關在刑部大牢,案卷也到了三人手中。
刑部尚書黃鄯,御史中丞馬嚴十分謹慎,這麼大的一件事,涉及三司使,怎能大意?
倒是大理寺卿錢升,將這些案卷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漠然抬頭看著對面二人,不滿的質問道:「這些,與蘇相何干?最多就是御下不嚴,有失值守,為什麼就要動用宮中禁軍查封三司衙門,更是將計相關入大牢?這樣的事,在我大宋可是從未有過!綱紀法統何在!」
黃鄯與馬嚴對視一眼,黃鄯開口道:「不說三司衙門的虧空,單說環慶路的軍餉『消失』,這就不是小事情。」
錢升瞪眼盯著他,道:「虧空就查,我不信計相會貪瀆這數百萬貫。至於環慶路的軍餉遺失也是計相從中作梗?荒謬,說出去,誰信!」
黃鄯剛要再說,馬嚴忽然在桌下踢了他一下,微不可察的搖頭。
黃鄯眉頭皺了下,看著錢升道:「你說怎麼辦?」
錢升四十出頭,神色嚴厲,冷哼一聲,道:「當然是據實上奏,難不成我等還要冤枉計相不成?再說,三司衙門關乎天下,環慶路還在等軍餉,難道不應該解封,平息天下悠悠之口嗎?」
黃鄯張嘴欲說,瞥了眼默不作聲的馬嚴,只好道:「天色晚了,明日我們一起見過蘇相公,再做打算吧。」
錢升一拍桌子站起來,冷聲道:「如果刑部要是耍什麼花招,媚上邀寵,我大理寺絕不答應!」
說完,錢升就大步離去。
黃鄯臉色難看,直到錢升走了,這才向馬嚴發作道:「你幹什麼攔著我?他這明擺著睜眼說瞎話!幾百萬的虧空,環慶路的軍餉消失,這麼大的事情,他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說沒就沒了?」
馬嚴嘆了口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這怕不是這位錢寺卿的想法,是他背後人的。」
黃鄯自然不傻,他很清楚錢升的背景,不解的道:「宰輔在政事堂,當著官家的面可沒有反對啊。」
馬嚴看著他,道:「眾目睽睽之下,證據確鑿,怎麼反對?宰執要是出聲,怕是官家就要當場拿捏他了。」
黃鄯有些頭疼了,道:「那你說怎麼辦?蘇相公不能久押,三司衙門更不能久封。再說了,官家那邊還在盯著。」
馬嚴抬頭看向門外,聲音有些壓低的道:「有人比我們急,暫且明日看看那邊的動靜。」
黃鄯聽著,伸過頭,低聲道:「你老實說,現在該怎麼辦?」
黃鄯的『怎麼辦』,自然指的不是案子,而是宮裡正在發生的變化,他們的立場!
馬嚴是御史中丞,這是一個特殊的位置,不由政事堂舉薦,任命,全部出自『上意』。並且,只要有足夠的理由,他連呂大防都能直接懟,談不上畏懼,更不受節制。
馬嚴抬頭看向外面,道:「那位韓青天估計也睡不著,我們去找他。」
黃鄯知道馬嚴與開封府知事韓宗道親近,那位韓青天的地位同樣特別,想想他這個處境尷尬的刑部尚書,只能皺眉,滿目憂色。
此時,韓宗道就站在開封府後院的屋檐下,憂色的抬頭仰望清澈的夜空。
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這個開封府知事的位置,正二品,號稱『儲相』,沒有意外,將來拜相幾乎是必然的。
韓宗道盯著夜空,久久的長嘆一聲,道:「可現在有意外了啊……」
蔡府。
蔡攸看著眼前的中年人,激動之色溢於言表,道:「先生,太皇太后病重,官家的親信接掌殿前司,是不是已經穩當了?」
中年人此刻有些恍惚,他完全沒想到,宮裡年紀輕輕的官家,手段這麼兇悍,並且快速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將機會抓的妙至毫巔。
蔡攸見中年人在思索,還是打斷的道:「先生,你說,我要不再做些什麼?在官家面前好好露個臉,這個機會不能錯過啊!」
中年人醒轉過來,微微沉吟,道:「現在還不能大意。官家即便控制了開封城,他還有兩個劣勢,成敗難說。」
蔡攸一怔,道:「什麼劣勢?」
中年人看著他,道:「第一,孝道。只要太皇太后在一日,他就得聽話。第二,朝局。官家從未涉入朝局,沒有任何勢力。即便計相下獄,宰輔還在,宰輔與太皇太后兩人,足以將官家架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