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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防雙眼睜開了一些,聲音大了,堅定之意充斥,道:「盡人事聽天命,能拖多久是多久。」
呂宏宥看著眼前蒼老的父親,忍不住的道:「當年人說介甫先生是坳相公,後來君實先生是又一位,兒子看來,父親也是。」
介甫是王安石的字,君實是司馬光的字,這兩位都曾是朝廷宰執。均以脾氣執拗著稱。
呂大防聽著,忍不住一笑,聲音更大的道:「讓家裡準備一下,早則三個月,遲則半年。」
呂宏宥知道他父親話里的意思,等官家站穩,將那些人招回來,足夠替代他父親的時候,就是他父親被貶出京,來來回回貶謫的時候了。
一如當年反對變法的舊黨以及現在的新黨。
「是。大人辛苦。」呂宏宥抬起手,神色肅敬。
大人,是一種特別的稱呼,在對外介紹自家父親時嚴肅,莊重的稱呼,呂宏宥當面說,更顯敬重。
呂大防微微轉頭,看向窗外,語氣波瀾不驚的道:「要熱鬧了。」
呂宏宥跟著看過去,天色依舊。
天色沒變,人心呢?
……
皇城司的人,足足六十多人,圍住了劉世安府邸,正在進行抄家。
劉府哭喊一片,外面的人竊竊私語,幸災樂禍居多,同情者寡。
蔡攸站在劉府門前,看著這一幕,神色蒼白,眼神恐懼,站了好一陣子,這才回府。
西席先生沒了往日的從容,看著蔡攸回來的表情,沉思不已。
原本蔡京是官家指定的發策使,現在卻突然換成了章惇,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信號!
蔡攸心慌意亂,還是忍不住的道:「先生,您說,會不會是因為父親還未回來,官家著急,這才臨時換了人?」
中年人抬起頭,看著他,道:「章惇也不在京城。」
蔡攸心裡瞬間被擊潰,臉色蒼白如紙。
他父親,還未得寵就失寵了?
第八十八章 驚天動地
蔡攸學識不行,前途受限,所以一心的歪門邪道。
眼見他已經靠近官家,並且他爹得到官家的再三點名,在官家逐漸掌權,他們蔡家即將重返朝廷,重現昔日光輝,甚至更上一層樓之時5,怎麼能功虧一簣!
並且,還不止是功虧一簣,官家臨時換人,還表示著對他爹蔡京的厭惡,或許,他們蔡家不但不能重返朝廷,可能還要面臨官家的怒火!
蔡攸神情變幻,忽然一咬牙,看著中年人,道:「先生,事到如今,還請先生告訴我,父親,是不是已經到京了?」
按理說,他父親至少在兩天前就到了!
中年人猜測蔡家或將要面臨大禍,沉吟一陣,道:「學士確實已經到了,應該知道消息了。」
蔡攸當即大聲道:「我要見父親!」
中年人看著他,道:「勿要慌亂。學士既然沒有露面,就有他的想法,不要著急。」
「我要見父親!」蔡攸滿臉怒色,雙眼通紅的盯著中年人,近乎一字一句的道。
中年人心頭微驚,他在蔡攸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恨意』!他之前覺得蔡攸好鑽營,只是年輕人的上進,卻沒想到因為可能的失勢,蔡攸居然對他的父親生出了恨意!
中年人深深的看了眼蔡攸,暗自定神,道:「我與學士通過幾次信,並不知道他在哪裡。」
蔡攸想到了之前他給趙煦送的那個紙袋,登時紅著雙眼道:「父親是不是回來的更早?那些東西是他給你的?」
中年人搖頭,道:「不清楚。」
蔡攸滿臉的怒色,心裡更是怒火重重,眼神閃爍一番,怒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中年人看著蔡攸的背影,眉頭皺起,輕聲道:「看來,這蔡府不是久留之地啊。」
在中年人話語落下的時候,梁燾,曹政等人內心澎湃,熱情高漲,滿懷幹勁的在做事。
太皇太后不臨朝,官家正身,離撤簾還政已經不遠!
他們都得到了『六禮使』的充任,將來必然是新朝新貴,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戶部內外都很激動,比之以往的暮氣沉沉,簡直是太陽高照,熱火朝天,每一個人都來去匆匆,手裡都是事情。
右侍郎曹政拿著一疊公文進了梁燾的值房,見他埋頭書寫,依舊興沖沖的道:「尚書,外面不少人求見,不見見嗎?這些人基本都是三司衙門內的,有他們幫忙,我們能省很多功夫。」
梁燾頭不抬,筆不停,聲音平靜的道:「我不能太高調,你去見,能收攏的都收攏過來。不止是我們需要人,官家更需要。我在寫關於三司衙門的一些改革建議給官家,外面還有什麼事情嗎?」
曹政聽著,連忙道:「有。刑部那邊如臨大敵,三司衙門被圍的水泄不通,我們想要人與東西,黃尚書都不給。蘇相公還在樞密院,二范相公沒有在政事堂,無人主事,我們想要的批文也拿不到……」
梁燾筆頭一頓,眉頭皺起,沉思再三,抬頭看向他,道:「雖然說,官家要動用內庫,但國之大事,不能僅依靠官家的內庫。」
曹政點頭,道:「這個下官明白。只是,即便尚書暫代三司使,沒有政事堂的核准,我們開不了其他的府庫,環慶路那邊催的急,不能等了。」
梁燾沒有之前的惶惶不可終日,現在內心如潮,渴望做出成績給趙煦看,哪會這麼容易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