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頁
蘇頌與趙煦有一個約定,那就是,蘇頌暫留朝廷兩年,兩年之後,蘇頌要走,趙煦不再強留。
蘇頌老臉硬邦邦的,道:「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將天下攪的大亂!」
嘭
章惇一拍桌子,直接站起來,道:「一丘之貉!」
說著,他出了政事堂,沒有去垂拱殿或者青瓦房,而是徑直出宮了。
蔡卞面無表情,看著蘇頌道:「蘇相公,司馬光一事,關乎『新法』推行,章相公必然不會退讓,我希望蘇相公做好準備。」
蔡卞說的準備,並不是要蘇頌繼續去反對,而是告訴蘇頌,做好接受『清算司馬光』的準備。
蘇頌有些頭疼,他默默一陣,看著蔡卞,說道:「你與章子厚不同,你知道輕重緩急,顧全大局,章子厚太過魯莽,性子如烈火,如果不壓住他,後面的事情必然一發不可收拾。我不阻止你們推行『新法』,但需要穩步走,決不能操之過急,釀成大禍。」
韓宗道見蘇頌拉攏蔡卞,當即肅色道:「蔡相公,章相公我行我素,唯我獨尊,這樣的性格,不宜為相,如果蘇相公告歸,我們希望接替相位的,是你。」
一個『大局』,一個『相位』,一個攻心一個務實。
蔡卞無動於衷,道:「章子厚的性格,其實是我羨慕的。百無禁忌,不惜自身。蘇相公無需多說,靜等著官家的旨意吧。」
蘇頌見著,眉宇有些煩躁。
這才第二天,就來了這麼個大麻煩。一旦清算司馬光,不說牽累多少人,朝野必然會再次掀起激烈對抗,士林間,對『新黨』的攻訐會如同潮水,更加洶湧澎湃。
蘇頌看了眼門外,似乎等待黃門來,淡淡的道:「你們這麼做,對新法推行毫無益處。」
蔡卞跟著看過去,道:「『新法』本就逆水行舟,遇到礁石,只能破開,而不是躲避。否則水下的暗礁看不清,我們只有傾覆一途。」
韓宗道神色意外,蔡卞的態度比昨天變化太多,不在軟綿綿的,堅定了不少。
是因為官家的病重昏迷,給了蔡卞壓力嗎?『新黨』著急了?
蘇頌見勸說不了蔡卞,神色沉吟。
隨著『新法』復起,『新黨』的能量在逐漸釋放,隨著機構的運轉,權力正在得到擴張,蘇頌等人面對的壓力越來越大。
韓宗道應該是最能體會的,在開封府,除了日常事務,涉及『新法』,基本都被府丞曹政一手把控,他根本插不進去手,被邊緣化了。
不多久,一個黃門走過來,進了門,抬手與蘇頌等人道:「三位相公,官家傳話:司馬光一事,以事實為依據,以律法為準繩,實事求是的處理。」
蘇頌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心裡複雜難言。
韓宗道默默搖頭,司馬光做的的太多,太過,留下這麼多把柄,他們想要維護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
偏偏,朝野絕大部分人認為他是『賢臣』,奉為聖賢!
朝廷要是翻開舊案,嚴肅處置,怕是不知道要惹來多少麻煩,多大的風波!
第兩百七十八章 清算司馬光
不管蘇頌,韓宗道怎麼想,有了趙煦的話,政事堂就得做事情。
蘇頌,蔡卞,韓宗道三人沉默了好一陣子,蔡卞開口道:「蘇相公,開始吧。」
蘇頌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三人商量措辭,要追究司馬光,必然是以詔書的形式進行『蓋棺定論』,其中的措辭,就大有講究了。
他們商量好,還要等章惇回來署名。
此刻的章惇,已經來到了吏部,與吏部尚書林希在談話。
章惇抱著茶杯,話語少了顧忌,道:「經過官家病重一事,朝廷有了更加團結的跡象,但還不夠。開封府的官場要更加嚴謹的監察,『新政』在法也在人。開封府只是試點,而後是北方各路,我們要未雨綢繆,提前布局……」
林希與章惇是多年親密戰友,思索著道:「開封府倒是不難,但要是擴到北方各路,情勢就會變得複雜,那麼大的地方,那麼多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一旦出現一絲紕漏,朝野必然抓著不放。你現在是搖搖欲墜,要是再出事,我擔心……」
「官家不會動搖。」
林希欲言又止,章惇卻直接替他說了,道:「這一點默契,我與官家還是有的。北方可以大膽一點,南方慢一點。這一次,咱們要走的穩,走的徹底一些,絕不給他們反覆的機會!」
林希看向他,道:「這些還好說。蔡確死了,還有曾布等人,你要一直壓著嗎?」
章惇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眸光嚴肅,沒有立刻說話。
在『新黨』當中,章惇的地位其實並不高,蔡確,曾布,包括蔡卞都遠高於章惇。現在,章惇位高權重,卻攔住了其他人的進階之路,也包括這些人的門生故吏。
蔡確的死,曾經掀起不小風波。現在,朝廷在借著蔡京與楊畏的事,整肅變法隊伍,甄別『新黨』內外,那曾布以及在野在外的『新黨』不可避免的要涉入進來。
章惇瞥了他一眼,道:「暫時一切都不要動。」
林希會意,道:「吏部現在有三個重點,一個是考銓法的推行與監察;另一個就是京察;第三個,是開封府的制度重建。前面兩個都是精細事情,需要小火慢煮。倒是第三個,保甲法下,朝廷要構建村鎮縣府體系,村長須有功名,還要組建村衛,村下的各甲各保都要精細管理,這些事情,會很耗費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