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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如此,市委書記承擔的壓力更大,大政方針你得來確定,決策執行你得來推動,總之一切工作的壓力點最終都要匯聚到你這裡,一個地方的興衰起落幾乎就要壓在一身,尤蓮香現在算是體會到了一把手的滋味,她不知道為什麼趙國棟能夠在這個位置上舉重若輕,泰然自若,而自己從擔任代市長開始也不過幾個月時間,怎麼就有點精疲力竭的感覺呢?
她真的想要好好問問趙國棟,這個市長該怎麼當,尤其是像唐江這種陷入了谷底的城市。
在外人面前,尤蓮香永遠是那樣自信滿滿,雍容優雅,但是心中的苦處也只有尤蓮香自己才能體會明白,可是她卻無法向人訴說。
市委書記金大江比尤蓮香早來唐江一年半,是從省人事廳廳長位置上過來的,雖然比尤蓮香早來一年半,但是給尤蓮香的感覺他這個市委書記與趙國棟截然不同,文質彬彬,說話有條不紊,事無巨細都是條理清晰,待人也是和藹可親,口才相當好,開會講話那一個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很是吸引人,而且這人也沒有啥壞心眼兒,市委市府里兩邊里的幹部們,尤其是普通幹部,都對這個市委書記印象特好,可以說這人身上幾乎找不到缺點。
可恰恰就是「特好」這個眾人心目中的優點,讓尤蓮香頗感膩味,這位市委書記的確啥都好,可就缺一樣東西。
膽魄!
就缺膽魄,可缺了膽魄,這市委書記還能叫一個合格的市委書記麼?!
缺了膽魄,你在市委就缺乏足夠的威信;缺了膽魄,在很多大政方針上,你就沒有足夠的決策力;缺了膽魄,你在很多具體工作的推動上,就失去了執行力!
膽魄恰恰是作為一個市委書記最重要的東西。
金大江沒啥缺點,卻有這樣一個弱點,這個弱點換了是在一個副書記或者副市長身上,那都不是致命的,但是在市委書記身上,尤其是一個像唐江這種像是已經在病床上纏綿了多年病人的一座城市,最需要的恰恰是一個需要超乎尋常膽魄和決心毅力的市委書記,可這位市委書記身上卻恰恰卻這一點,啥事兒都講一團和氣,和為貴,很多事情上總喜歡抹平了事兒,甚至超出了原則,這讓尤蓮香頗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憋屈。
尤蓮香很想請教一下趙國棟,遇上這樣的情形,作為一個市長她該怎樣做才好。
無論是雲睿和龔璇都知道各自的領導肯定有私密話要說,所以在吃飯時都相當知趣的分成了兩桌,雖然每桌都只有這麼兩三個人。
空調傳來的暖氣讓房間裡溫度格外舒服,一身雪青色短呢子大衣把尤蓮香顯得格外精神,趙國棟把西裝掛上之後,尤蓮香也把短大衣脫了下來,略顯緊身的精紡羊絨衫貼身緊裹,橘紅色透出一絲嬌艷,把胸前鼓凸的兩坨顯得格外飽滿豐碩,而在腰間略略一收,渾圓的臀部曲線依然如故,讓趙國棟心中忍不住打了一個突。
銀盆般的面容依然那樣圓潤豐腴,不過趙國棟還是能從對方眼底深處感受到對方的一抹疲憊之色,看來尤姐在市長這個位置上還是坐得挺辛苦,這很正常,萬事開頭難,誰也不是天生啥都行,總得有個適應過程。
「來,尤姐,我敬你一杯,祝賀你正式去掉代字,成為真正的市長。」趙國棟笑著端起手中碩大的玻杯,和尤蓮香兩人單獨小酌,那也就一瓶紅酒足矣,沒有必要在攪起多大波瀾。
「得了,國棟,你尤姐雖說現在是坐在火山上一般,但是還是要感謝你的幫助,沒有你的鼎力幫忙,你尤姐清楚自己的份量,沒有這麼容易能到這個位置上。」尤蓮香臉上浮起一抹笑意,「不過,國棟,我得說,你主觀好意卻未必能收到客觀效果,你尤姐現在真有一個形容好比,黔驢技窮。」
「呵呵,尤姐,你把自己比作驢?至於麼,唐江情況就糟糕到這種程度,天塌下來也得有個兒高的頂著,你們金書記呢?真要有啥麻煩出來,也輪不到你這個剛剛當選的市長來承擔責任吧。」趙國棟不以為然地笑道。
「國棟,唐江社會治安狀況很好,出不了啥大事兒,該出的大事兒早在幾年前就顛簸夠了,該破產的企業也都大多破產了,上一屆黨委政府也為此付出了不少代價,據說那時候市政府大門處隨時都有幾十上百人圍著候著,只要看著小號車就要攔著,弄得市里領導專門在市委市府大院背面和側面各開了一道小門,這樣只要遇上這種事情,就自動轉向一邊。」尤蓮香自我解嘲的笑著道。
「那這樣不是正好?只要社會局面穩定,正是發展經濟的好時機啊。」趙國棟抿了一口紅酒,若有所思的道。
「社會局面談不上什麼穩定,只是大家都拖習慣了,見慣不驚了。」尤蓮香輕輕嘆了一口氣,「或者說就叫麻木了。」
趙國棟沒有接這個話題,這話尤蓮香自己可以說,他作為外人,不宜插言。
「國棟,我初來唐江也還是帶著滿腔激情和一顆火熱的心,可沒到兩月,我這裡都快被凍僵了。」尤蓮香拍了拍她自己鼓鼓囊囊的大胸脯,苦笑著道:「還是你說得對,一個地方不在於自然條件好壞,不在於基礎設施的先進還是落後,也不在於產業底子厚薄,關鍵在於幹部群眾的思想觀念、意識和作風。」
趙國棟不搭話,只是靜靜的聽著尤蓮香的傾訴,他知道自己今天來免不了這一關,這也許是尤蓮香渴望自己到來的主要原因,他需要這樣一個傾訴的機會,自己是最好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