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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哪一片區域的公共設施配套建設,哪一片區域的環境整治情況,哪一片區域的地價房價,哪一片區域的特色功能,竺文魁都是瞭然於胸,在怎樣應對高房價帶來的衝擊,趙國棟需要這樣一個熟知情況卻又頗有見地的人來替自己出謀劃策。
雖然竺文魁一來就給自己潑冷水,但是趙國棟並不在意,這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情,真要簡單容易,他也不需要如此鄭重其事的招來竺文魁商量研究了。
「文魁,你說的我都知道,實際上我們政府也在從中受益,是不是?」
趙國棟嘴角浮起一抹有些怪異的笑容,看得竺文魁心中也是一抖,每當有這樣表情出現的時候,竺文魁就知道這位市委書記就有重大決策要出爐,而且是那種不容違背改變的決定,可是要和房價博弈,無論是誰,哪怕是省委書記那也是力有不逮,這一點難道如此聰明睿智的他還不清楚麼?
「趙書記,這不容否認,何況這其實也是中央對94年分稅制改革後地方財政日趨陷入枯竭和困境的一種變相補償,中央把好的稅源都拿走了,剩下的都是零散貨色,但是在社會保障義務卻全數丟給了地方,而且地方還要發展,用財政這根槓桿來撬動已成必然,可是財政如此孱弱,怎麼辦?總得給地方政府一條活路啊,發展房地產業,讓土地出讓金來填補地方財政的窟窿就成必然。」
竺文魁斟酌著言語,他希望提醒和告誡對方,不要高估自己的力量。
寧陵經濟發展走到目前這一步,工業經濟的高速發展帶動了對第三產業的巨大需求,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寧陵成為整個安原省內僅次於安都的所在,甚至在交通發展潛力上還優越於安都,經濟發展和城市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將使得越來越多的外來人口湧入和農業人口轉化為城市人口,對於住房的巨大需求將使得寧陵房地產價格在今後幾年中暴漲不可避免,沒有誰能阻擋這一趨勢。
「土地出讓金作為財政的重要組成一部分無可厚非,但是如果想要長此以往,那真的要國將不國。」趙國棟淡淡的道:「不可持續的東西如果被大家視為永恆,那要出大事。」
「嘿嘿,趙書記,可是你考慮過沒有對於一屆黨委政府來說,他們的任期就是短短几年,追求短期效益是最明智的,誰能在這裡干一輩子,所以縱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還不都是心照不宣而已。」竺文魁有些好笑,誰又能改變上邊對下級的考察方式,只要你這幾年風光,那你就有上升空間,至於以後,誰又記得是誰的功勞責任?
趙國棟沉默不語,竺文魁所說的這一點的確如此,李代富在常委會上提出了要大力培植稅源,要儘量減少對土地出讓金的依賴,這一點雖然大家表面上都深以為然的樣子,但是骨子裡卻是誰都沒有放在心中,白花花的銀子就堆在你面前,你只需要將土地徵收整理然後一出手,這些銀子就光明正大的放進財政的口袋裡,天公地道,天經地義,誰能拒絕?
趙國棟也不能,如果他只是想要在這裡呆上兩年,戴著耀眼的光環走人,那麼當然可以這般,但是如果要想讓寧陵今後變成一座與眾不同的獨特城市,為其他地方做出一份典範,那麼他就必須要頂風逆流的作出一些決定。
「我希望在寧陵,房地產價格是一個可控的、持續但卻是合理的上升趨勢,而不是毫無徵兆毫無理由的惡性高漲,如果市場機制變成這樣,讓普通老百姓買不起房,住不起房,那麼這就是政府的失職,其他地方我們管不了,我們只能在寧陵一畝三分地上做我們自己該做的工作。」良久趙國棟才平靜而又堅決的道。
竺文魁聽出了趙國棟話語中的決心,但是他認為這不可能做到,連連搖頭:「趙書記,房地產市場不可能畫地為牢,這都是同氣連枝,全國漲,安原肯定漲,安都漲,那麼寧陵、綿州也一樣會跟著漲,怎麼可控?」
「你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行?文魁,你不要告訴我說,政府面對這樣的態勢就只能睜隻眼閉隻眼被動的享受著土地價格暴漲帶來的好處吧?」趙國棟語氣突然變得有些輕鬆,戲謔般地問道:「那樣做,於心何忍,良心何在?」
被趙國棟略帶調侃般的口吻弄得臉皮子有些發熱,竺文魁吶吶的道:「趙書記,辦法不是沒有,但是一來政府付出太大,二來效果未必會很好,三來也可能遭來很多非議。」
「你所說的非議是指什麼?是哪些人的非議?是那些住著大房子的有產階層還是想要利用藉助這一波風潮的投機者,抑或是那些個賺得缽滿盆肥的房地產商人,嗯,也許還有不少從中漁利的官員幹部們?」趙國棟眯縫起眼睛,微微冷笑道。
被趙國棟犀利無比卻又冷峻陰森的話語一下子擠兌得胸腔子發緊,撲面而來的威壓讓竺文魁第一次感受到了趙國棟許久未曾暴露的崢嶸頭角。
「趙書記,不僅僅如此,省裡邊其他城市也會對我們的做法攻訐非難的。」竺文魁好容易吐出一口氣來,一臉苦笑道:「這件事情牽一髮動全身,看似我們寧陵自己的動作,但是肯定會對周邊城市造成很大影響,內部的,外部的,都會帶動巨大衝擊,到時候都要爆發出來,很多我們都無法預料。」
竺文魁是個聰明人,他一來就知曉了趙國棟想要用什麼辦法來打壓房價,剛才他說的政府沒有能力和市場經濟博弈,那是在一定程度上的,掌握著土地這一巨大資源的政府怎麼可能會沒有能力?在中國這個土地完全國有的制度下,在房價這個問題上,政府是最有發言權的,只是大量的利益糾葛在其中讓決策者們在做出決定時都不得不受到其他因素的制約,所以他才會有點危言聳聽般的提醒趙國棟,以觀察他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