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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棟也敏感的注意到了蔡正陽神色的細微變化,看來苗振中應該不是寧法一條線上的人,甚至可能還是不對路的角色,這高層心思也很難捉摸,寧法是屬於改革急先鋒一派,而蘇覺華則是屬於溫和改革派,而張廣瀾呢?
趙國棟有些盤算不准那個已經到西海省準備擔任省長的省委副書記了,你說他是和寧法的同路人,也不大像,他缺乏一種敢於直面改革開放面臨的矛盾和困難的魄力,你要說他搞經濟沒有一套,那也不對,建陽在他手上崛起,安都在他擔任市委書記這一段時間裡仍然高速發展,而他屢屢在會議上表現出來的意見也是和寧法觀點頗為接近,趙國棟覺得他更像一個機會主義者,只不過是一個善於捕捉機會的機會主義者。
如果說張廣瀾是一個相當聰明睿智的機會主義者的話,那麼這個新任的省委副書記兼安都市委書記苗振中呢?看樣子蔡正陽也對這個苗振中不是很感冒,不知道劉兆國感覺出來沒有。
趙國棟想得有些走神。
劉兆國被趙國棟的話說得怔了一怔,之後又細細琢磨趙國棟話語,「國棟,你說的沒錯!我們做過對比,97年一年比96年一年各種非法聚會甚至圍堵政法大門的事情比起去年要多的多,上升幅度也是急速攀升,尤其是因為企業破產和改制、環保污染以及征地拆遷引發的群體性上訪事件更是歷年都在呈上漲趨勢,黨委政府有相當精力都被牽扯到這其中去,還有多少精神心思來搞經濟謀發展?」
蔡正陽一樂,看來劉兆國算是找到有共同語言的對象了,趙國棟的話怕是說到他心坎上去了,只怕他恨不能讓市委書記苗振中也能聽到這番言語,那才效果最好。
「國棟,我看你一副深有感觸的模樣,怎麼,你們寧陵那邊也有這方面的感受?」蔡正陽笑著問道。
「不,寧陵這方面的感受還不明顯,但是我們可以預見得到,隨著改革開放的繼續深化,城市化進一步加劇,可以預料到以國有企業產權制度改革帶來的國有資產流失和如何保障工人權益問題,由於城市化不斷擴展而導致失地農民生存問題,以及經濟粗放發展帶來的環保問題和資源浪費問題,這三種矛盾將會日益激化,而且也必將成為今後困擾政法機關乃至黨委政府的一個重大難題,怎樣科學預見,未雨綢繆,提前做好工作,儘量減少和避免矛盾激化,也會成為日後黨委政府和政法部門一個經久不衰的課題。」
蔡正陽有些驚詫,趙國棟的看法顯然和以往自己談論的觀點有些不一致,雖然看上去兩者並不衝突,但是蔡正陽和趙國棟本人都應該清楚,為了發展經濟,在某些方面,比如陣痛和犧牲、比如環保,這些代價似乎都是無法避免的,也許可以採取其他一些輔助手段來減輕這方面的衝擊,但是有些東西的確無法完全杜絕和避免,這一點蔡正陽確信,這不是漠視少數群體利益問題,而是因為中國正面臨一個全新的變革時代,一旦喪失了這個發展機會,也許中國就有可能被那些已經漸漸被拉近的國家重新甩遠的危險。
這一場聚會似乎不可避免的又變成了一個觀點辯論會,以往趙國棟還帶著某些新銳氣息的觀點大多時候都還被其他人當作一個超前的觀點來探討,但是這一次趙國棟提出來的話題和觀點卻每每能激發起蔡正陽和熊正林以及劉兆國的共鳴和贊同。
三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意識到比起去年來,趙國棟的變化相當大,尋常接觸不覺得,但是這一次趙國棟的分析問題上表現出來的條理清晰和深刻細緻,讓三個人都感覺到了趙國棟話語的分量,直到這個時候三個人才意識到,趙國棟已經不是那個還跟隨在他們身後只能不時插言提出一些新觀點的那個小兄弟了,他現在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副廳級幹部,而且還是執掌一地幾十萬人的父母官。
甚至連趙國棟本人也沒有覺察到這一點變化,他只是很認真的與其他幾位探討和爭論著,並且不斷的推出自己的觀點以及證明自己觀點想法的論據,以期說服對方。
「國棟,看來主政一方對你的鍛鍊成長的確相當大,我很久沒有和你在一起了,嗯,你給我的震撼不小,嘿嘿,能讓我覺得震撼的,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第一個。」熊正林胖臉上多了一副黑邊方框眼鏡,以往金絲秀朗眼鏡讓他顯得更儒雅,而現在這個黑框眼鏡卻讓他多了幾分肅穆味道。
「熊哥,你太誇獎我了,我有多少分量我自己清楚,也許這一年多來從縣長到書記,我遇到的事情不算少,大風大浪也好,小溝小渠也好,都這麼顛簸過來了,多經歷幾回,的確能讓人長長心智,開開眼界,嗯,用一個詞兒來形容,那就是成熟吧。」趙國棟目視前方,汽車穩穩的行駛在驕陽大道上,雪亮的車燈在清冷的寒夜中顯得格外刺目。
「嗯,成熟,人的成熟體現在什麼上?心智。而仕途上掙扎奔波的人成熟體現在哪裡?政治智慧。或許很多人都會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誰都知道政治智慧,但是什麼是政治智慧?誰能說清楚這一點?」熊正林將頭枕在車靠座上,悠悠的道:「我的理解就是學會既要抓中心工作又要善於統籌兼顧合理安排,要學會根據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創造性的開展工作,尤其是要善於捕捉上級乃至中央在某一段時間的主要工作意圖,要學會彈鋼琴,只有這樣你才能奏出時代強音。」